天气突然冷得可以烤火了,小城一连下了两个礼拜的雨,淅淅沥沥,不曾停过。
徐老太出了院,尽管医药领导劝她再多住一段时间,但她实在住得烦了,坚持要出院。回到家里也少不得许多人来探望,只有陈金燕再没去过。
后来徐老太的大儿子翟宏,北京大医院的翟大院长回来了,家里头更是门庭若市!徐老太嘴上说烦,心里头却还是觉得很有面子。住院的事情是小陈打的电话说的,她想来想去还是害怕,生怕徐老太住院,住着住着真的就死在医院里了,到时候她可没办法交差!
这天晚上吃饭,翟宏一勺一勺地喂着徐老太,他来了四五天,媳妇一个电话也没有,徐老太本是一肚子气,但见到儿子终究还是孝顺她,便将胸口的火气消散了许多。这时候,徐老太想起了那天小陈说的,关于翟耀的事情,她抬手示意自己吃好了,拿手帕擦了擦嘴,慢慢说道:
“我听说,许家人给翟耀改了名字。”
“他应该长高了吧,我都年数年没见过翟耀了!”翟宏接话回道。
“我哪里会知道,我也和你一样,许久没见过了哦!”
翟宏不说话了,也陪着徐老太一起,都沉默着。
“还是没有你妹妹的消息……”良久,徐老太轻轻来了这么一句。
“没有……”翟宏又过了许久才回答。
“哎……”徐老太一声悠长的叹息,她说道:“你是真的没有她的消息,还是有消息不愿意告诉我……”
翟宏又沉默了。
“你总得在我有生之年,见到你们兄妹三个聚在我面前,这样我去了那里,也好向你父亲交代!”
翟宏只点点头,还是沉默。此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妹妹的消息,其实一直都是有的,只是电话那头,翟恭显的态度冷冷的,仿佛是一个遥远的陌生人,他想去劝和这个最小的妹妹,又发现自己怎么都找不到立场。翟宏想着或许时间能够缓和一切,抚平一切,可这次回家看到母亲的状况,心中不禁忧虑起来。
老李挂掉了儿子李五一的电话,他见又有许多时间没联络,眼下还有个把月就要过年了,想问问儿子那边的情况,老李老婆就在旁边听着,老李不愿意用免提,她其实什么也没听清,见老李跟儿子没聊几句就把电话挂了,埋怨道:
“你怎么就说这么几句就挂了?他跑到别人去接电话可是不容易,又不能总是打电话过去,你怎么不多说几句?”
老李心里头烦,没心思搭理这老婆,他总觉得五一那边是出了什么事情,说话支支吾吾的,语气也冷淡,先前打过两次电话,楼下邻居跑上去又下来,说家里没有人,搞得老李只好一个劲地说抱歉,又说谢谢,再又说抱歉。
老李老婆见老李说了没反应,心里愈发来气,悄声骂道:“三个儿子,没一个在身边守着,这要是被那些乡下亲戚说起来,只怕是会被人笑死!你看这徐老太,就是个活例子摆在眼前!好好的小女儿在小城里过得安安稳稳地,非得折腾这么几下,弄得妻离子散,自己病成这样,等出院了大儿子才有时间过来,也不过待个三五天,就有得回北京去!”
“你说自己儿子就说自己儿子,扯到别人家里头的事情做什么!”老李不耐烦地回道。
“我这是就事论事!”老李老婆起了高腔,回道:“五一现在一年到头难得联系上,八一在外头念书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讨得上老婆,国庆,哎,我的国庆哦!赚了那些钱有什么用哦,到现在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想到这里,我真是觉都睡不着哦!”,老李老婆说得动了情绪,真个淌了眼泪出来。
老李心里也烦,听得这老婆有提到五一的名字,更是烦得有气,他喊道:“你哭个屁!家里又没死人,你哭做什么!做着个样子给谁看!要你这么说,这年干脆别过了,做的那些腊肠腊肉,都扔了送了人算了!”
老李老婆听了,更是哭得厉害,但并不敢再回嘴作声了,老李点了跟烟,自己跑去巷子外头走走。
现在这外头马路已经比不得几年前,开的店铺越来越多,以前只是老万的饭店会有人比较热闹,现在可是不止了,棋牌室,游戏厅,还有杂货铺,甚至还有一家音像店,卖盗版和正版磁带,收录机,以及录像带出租。
老李经过游戏厅,里头有好些学生样的孩子,老李心里头想着‘怎么现在不听话的孩子这么多,都这个点了也不回家看书,在外头瞎混!’,正想着,眼睛看到一个女孩子走了出来,红红的头发特别炸眼,这么冷的天,就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待出得店子门口来,老李一看,竟然是老谢老婆的小女儿,小燕!
“小燕!”老李喊了声:“你怎么在这里!”
“李叔叔!”小燕若无其事地打声招呼:“你出来散步啊!”
老李见她如此淡定,到被问得不知如何接话,只生硬的说了一句:”你这是要回家去?“
”不!还早!我和朋友一起去吃个饭!“小燕说着,蹬上一辆单车,喊了句:“李叔叔,拜拜!”
还不等老李反应过来,小燕就消失在了这嘈杂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