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日,袁尚以主簿李孚为使者,抵达合肥。
一场宴席之后,李孚与张昭在新修宅邸的门阁处相别。
张昭被李孚的风采折服,抓着李孚的手臂感慨说:“河北英杰何其众也,竟然也受制于大司马。”
这是事实,李孚也不做反驳,只是说:“今其麾下带甲之士十余万,诸胡仆从不下二十万。江淮遥远尚不知其力,我河北吏民无不震怖。故而我以为,劝进大司马他尚且都不会同意,更别说是受领王号,屈为人下。”
张昭稍稍默然,称帝建号后,怎么也要大封藩王。
这个过程里淮南取得了帝号,刘姓诸侯能正式立国称王,曹操也能洗去大部分弑杀天子的罪行骂名。
唯一被瓜分的,就是名存实亡的后汉朝廷社稷与制度。
各地士人、豪强、大姓也将失去制衡刘姓诸侯的名义法理,他们将沦为鱼肉。
这个过程里,大家都会增强。
但这个增强的力度,能不能抵御关中的侵攻?
所以在关中发兵报复之前,出于礼貌,张昭企图册封关中王号,将一切能给的尊号都给过去。
最好能一步到位,拜对方为皇太弟之类。
李孚、河北知道关中强锐,难道江淮之士就不知道?
一个大胆的设想出现在张昭的脑海,但需要其他重量级的势力联合推动。
河北就很合适,对方已经被关中半包围;只要能有效消弭战争,河北人会跟随行动。
见李孚对未来相对悲观,张昭立刻就说:“既然王号不能令大司马满意,那皇太弟呢?”
这大胆提议入耳,李孚眼神一亮:“公之言论,淮南王知否?”
“如今大王亦无良策。”
张昭放低声音神情遗憾:“太子远在关中,若能拜大司马为皇太弟,则天下黎庶、汉室社稷之幸也。”
只要不打仗,大家坐在朝堂开会,那就可以慢慢玩了。
“如若能如此,也是我等的幸事呀。”
李孚由衷感慨,却收敛神情严肃说:“以我对大司马的了解,恐怕江淮、河北、荆益各州联合劝进,大司马也不会受领尊位。”
“难道就没有一点周旋余地?”
“没有,自陈王遇害,家室子女为贼臣屠戮一空时,我等就已没了退路,更别说是周旋之余地。”
李孚用劲抓了抓张昭的手:“否则大司马有意,又岂会放任淮南称号?”
张昭再次沉默,淮南这里称号劝进行动一开始就是个试探的信号,如果关中方面有意,淮南王自然会识趣的带领王国内群臣、扬州各郡县长吏一起对关中表劝进。
只是关中采取了冷处理,反而放任傅巽、裴潜等人割裂荆州,煽动荆南建立长沙国。
无视淮南称号,也主动压缩刘表父子的动员力,摆明了要用粗暴手段压制荆州。
随即,李孚就问:“我听闻江淮之士以寿春不祥,欲定都于丹阳之秣陵?”
寿春是袁术伪朝的国都,这个奇葩国家转瞬就灭,很不吉利。
张昭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就说:“司空府也几番提议,欲请淮南王赴许都登极。因徐扬之士反驳,故不得行。”
这是要立新朝,而不是继承后汉社稷,哪能去许都登基?
李孚听了就观察其他送别官员,见一个个神情有躲闪之意,李孚也算是明白了,忍不住讥讽做笑:“如此说,会定都秣陵?”
“非是秣陵,是建业。”
张昭身侧几步外的蒋干开口,理所应当模样:“今大司马励精图治,麾下将士骁锐无匹,实不可与之力敌。唯有借助长江天险,内修政治,蓄养士马,待天时有变,则挥师北,自可再定社稷。”
“天时有变?足下是指大司马暴病而亡,还是贪图女色?又或是失道寡助,天怒人怨?”
李孚拿到了袁尚的最高授权,根本不虚眼前这帮人,斜眼瞥视蒋干:“若是如此,请恕我河北难以同谋。”
他的副使沮鹄也开口说:“我等共尊淮南王登基,诸位却想着退守江东,以长江为天险,视我等为盾,这实在令人心寒齿冷!”
李孚也跟着表态:“欲使河北遵奉淮南王为帝,当有联军御敌之诚意;最不济,也该输运钱粮、器械,以补军需。”
张昭也不着急,河北没得选。
但也不能面露讥讽,张昭一脸严肃:“此应有之事也。建都建业,意在攻伐山越,取其资业、民力以资军国之用。再者,近百年谶纬有言,说是东南有王气。暂定都城于建业,正好应天命,下合军国机宜。”
蒋干也开口:“大司马刚愎强锐,定都江北,都城被围,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实难并力御敌。唯有定都江东,才可从容调度各方力量。”
李孚听了只是冷笑,后退几步对几人拱手:“且容我细思。”
张昭、蒋干也是拱手送行,看着牛车远去,蒋干手握麈尾翠绿羽扇轻轻摇晃,侧头问张昭:“相国,可知彼辈所需?”
“今日作态,所求不过是王号而已。”
张昭负手而立,目光远眺:“也如李孚所言,大司马征讨河北时,我们也难有作为,能给的也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