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惊,快步走上前去,将摔倒在地的梅织雨扶了起来,那女儿家却泪流满面,委顿在地,眼睫垂着,不肯看他。
“……你同别人好,我,我都不想活了。”
她说着,眼泪便吧嗒吧嗒向下落,落在了她的手上,又瞬间汇入了雨水里。
李玄都的视线向下落,看到她红肿的手背,以及被雨打湿的衣衫,免不得乱了心绪。
再向上看,她的额发尽湿,白皙的脸上泪水与雨水混着,眼睫上还挂着露珠,让她睁不开眼睛,愈加显的楚楚可怜。
“朕只同你好。”李玄都叹了一息,低声说道,“快起来。”
梅织雨的心便安了。
“我以后不走了,住太真馆也好,去冷宫也罢,不再同你怄气——”
李玄都又叹了一息,说不出来此刻的心情,只觉她的身体冷的像冰。
阮春将伞遮在了梅织雨的上方,李玄都将梅织雨从地上打横抱起来,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感受到了滚烫。
“发热了。朕带你回去。”
他说着,却掉转了身子,往太真馆的反方向走去,梅织雨倚在他的怀中,发着抖,听着外头的声响。
阮春小心翼翼地命人去牵龙辇,见方向不对,少不得多一句嘴。
“陛下,今夜歇在何处?”
“云台殿。”李玄都简而略之地说道,在原地等了一时之后,抱着梅织雨上了龙辇,一路往大业殿云台殿而去。
小满宜有雨,到了后半夜,下的愈发大了。
姜芙圆在云丝帐中坐着,听着雨打花叶的声音,悄悄抱紧了怀里的软枕。
云中常干旱,很少下大雨,更别提电闪雷鸣了,姜芙圆少见这些,只觉心中惴惴不安。
这份不安还来自于心底的害怕。
本该成为她的仰仗的人,却沉默寡言,并在洞房之时一走了之,令她不知所措。
小盏依着从前的规矩,在姜芙圆的床前打了地铺,眼下见小郡主不睡,悄声劝她。
“郡主,不是,是殿下,打雷不怕的,您要是害怕,奴婢上来陪您好不好?”
姜芙圆悄悄抹了抹泪,回她了一句快睡吧,“我可不怕打雷,我只是想我阿娘了。”
一声阿娘,令小盏也红了眼眶,“殿下,王妃这会儿也在想您呢……”
姜芙圆哪里还忍得住,把软枕贴上了自己的脸,没声没息的哭了起来。
“殿下,明天该做什么呢?这里虽然好,可却不自在,没法由着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盏拥着被唠唠叨叨地说着,“我今天从窗子里望出去的时候,全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屋脊,连绵不绝,没有尽头似的,怎么望都望不见云中,这么远,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是啊,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推开定襄王府的大门,拐上大路出了城门,就是无边无垠的辽阔的草原,风也横冲直撞的,无拘无束。
在这里,好像连呼吸都要放轻几分。
一声炸雷响起,夜天一瞬被点亮,姜芙圆吓得将耳朵捂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叫小盏上床来。
“快上来我们一起睡。”
紫微城的惊雷都像怪物将来的前哨。
被困在宫城里的小郡主安静地听着雷声,好一会儿才悄悄问小盏,“陛下,他是不喜欢我吗?”
“不喜欢您,为什么会舍身相救呢?明明您身边有护卫、有二公子……”小盏搂着郡主的手臂,把脸颊贴在上头,轻声轻语,“王爷只管着一整个河东的军务,尚且忙到脚不占地,常常要出门巡视边防、检查军备,大事小事都要操心。陛下要管着那么大一个江山呢,可不得废寝忘食?”
姜芙圆安安静静地听着,心渐渐平复下来,轻轻地说,“我可不能胡思乱想,叫阿娘知道了,要担心了。”
“是啊,王妃就盼着您能将日子过好,过的舒心……”小盏还是一团孩子气,想不到那么深的层次,困顿着说,“睡吧,明儿还要觐见圣人呢。”
姜芙圆却无法安眠,心头像悬着一把剑,有种惴惴不安的惊惶。
梦魇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