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的第一场雪。
比建安十二年来的更早了许多。
纷纷扬扬,天地一色。
新野城头,大帐之内,刘备亲自生火,煮酒。
酒温热之时,简雍领着两个校尉,将一盘十几斤酱鹿肉端了进来。
热气腾腾,把落在上面的雪花全都融化成水,形成了表面一层薄薄的雾气。
“诸葛先生,一路辛苦,备不才,坐享其成了!”
刘备哈哈大笑,亲自操刀,将鹿肉切成数份,放到诸葛明和黄忠面前的盘子里。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既然答应暂代新野军师之职,自然也是分内之事,主公不必如此。”
诸葛明微微一笑,接过刘备递过来的酒樽,同刘备碰过一杯,一饮而尽!
“汉升!”
“初来新野,可惜正值用兵,军营里只有薄酒,聊表寸心,还望莫要见怪才好!”
刘备重新斟满了一杯,递给端坐在诸葛明身边的黄忠,诚恳的说道。
“玄德公,老朽早就说过,我之所以来此,不过是为了能与诸葛先生朝夕相伴,能时常聆听教诲而已。所以玄德公厚待薄待,都毫无干系。”
“只要能目睹先生尊颜,便是趴冰卧雪,也毫无怨言!”
黄忠说话之间,目光斜转,又落在诸葛明的脸上,皆是敬仰之意。
刘备羞惭无地,却也震惊佩服!
诸葛先生的魅力,竟然如此强悍,这黄忠,看得出也是个倔强不屈的鹿脾气,我刘备再不济,也是新野之主,手里握着三万多兵力,他自来到我这里,虽然不过半日,却已经屡次言辞为难于我!
可正是这么一个天地不惧的主,如何会对诸葛先生,如此敬服随顺?
“不知汉升,是如何与先生相识的?想必也是一段传奇了!”
刘备满是期待的频频献酒,丝毫没有倨傲之意,反而似乎成了诸葛明和黄忠的下级。
“先生?”
黄忠转头看向诸葛明,似有请示之意。。
诸葛明缓缓将一杯热酒喝下,微微点了点头。
黄忠放下酒杯,一阵沉默。
刘备凝目等待,站在身边还未退下的糜竺,也不敢移动脚步,仔细侧耳,静待发言。
“我自刘景升处辞官之后,心灰意冷,决定远走南疆,逃脱中原是非……”
黄忠开口,目光悠远,注视着大帐的顶棚,似乎是在回忆一段刻骨难忘的往事。
“我单人独骑,一路南下,直到瘴气重重的南蛮荒原之地。”
“在那里,我遇到了南蛮部落,那些人淳朴友善,却又作战凶猛!“
“他们善骑射,会狩猎,往往三五个人,便敢伏杀老虎棕熊,一两个人,深夜宿居老林,也毫不畏惧!”
刘备轻轻惊呼了一声:“天下还有如此凶悍有胆识的人!若是我有这么强悍的一只兵马,必定天下无敌!”
黄忠并未理睬刘备的自言自语,继续说下去。
“我本来心灰意冷,早无争强好胜之心,可是看到那個部落,人人善射个个剽悍,潜移默化之间,又激起了隐藏心底的雄心!”
“于是有一天,我与部落的蛮王比斗射术,三局两胜。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赢下两局,拔了头筹!”
刘备拍案盛赞:“终究是化外野蛮之人,怎比的了我中原神射!”
糜竺趁机向前走了几步,端起桌上的酒壶,到吊炉旁重新灌满了酒,回来给三人各自满上一杯。
“那蛮王祖孙三代,代代相传,从来不曾输给别人,自然不服。于是跟我比骑马,比械斗!他们的兵器,全都是铁蒺藜,狼牙棒之类的重兵器!幸好我所持大刀,也分量不轻,何况那个时候,我正心中有火气,便迁怒于他,展开激战!”
黄忠轻轻端起酒杯,但似乎又不想喝,轻轻放下,转而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清茶。
“我们斗了一天一夜,最终蛮王不敌,被我拖刀计劈落重铠,饶了他一命!”
“蛮王从那时起,心服口服,对我敬重有加。”
“我们闲聊之时,他悻悻的说:‘你虽赢了我,但若我攻打中原,却无人能挡!’”
“我冷笑,并不说话。”
“蛮王也是个好胜之人,经不起我这无言的讥讽,立刻调出了他苦心训练的精英部队!”
“虽然只有十数骑,但足可令我心胆俱裂,震惊无限!”
黄忠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面色凝重,似乎又回到了那孤僻远疆,深夜的灯火草原。
刘备更是忘记了手里的酒杯,痴痴的看着黄忠,任由酒杯倾斜,酒水缓缓低落在他的袍服之上。
只有诸葛明,悠闲的摇着手里的折扇,那秋水人家的秒图,在大帐缝隙投入的阳光映照之下,仿佛真的成了一张活图,画中的人物牲畜,都有了灵魂生机。
“那人所训的兵马,一名象兵,一名藤甲兵!”
“象兵人和战骑全都是双层铁甲,刀枪不入,犹如一辆辆重型的战车!却又比战车要灵活的多!藤甲兵迅若流星,骁勇善战,可兜转战局,迅若雷霆!”
“轻重结合,丝丝入扣,战阵催动,无坚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