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元年的十二月末,年关将至。
整个福建都洋溢在迎接新年的喜庆当中,新政税法虽只实行不过一月,却已然极大改变了原本福建百姓的生活。
最直观的体现便是以往的官差老爷们终于不再频繁的下乡征税了,其它的还有诸如来年的地租税粮、各种苛捐杂税,甚至劳役摊派也都没了。
仅按目前新政的执行力度,纵使是那些贫瘠山地的百姓,来年至少也能混个温饱了。不至于再像往年清廷治理下,几乎年年闽地都要爆发饥荒,甚至因为粮食不够吃导致的械斗事件也是时有发生。
对了,除却摊丁入亩,朱怡炅对于地主们个人收租也做了限制,虽然朱怡炅暂时并不打算完全破坏原有的统治阶级,但也万万不可让这些人毫无底限的盘剥百姓,将新政的压力尽数转嫁给百姓。
事实上,历史上雍正的摊丁入亩看似很厉害,实则也就是增加了中央和官府的财政收入,这些压力依旧还是在百姓的身上。
可雍正能这么干,朱怡炅却不行,不光是心理层面上做不到。
更重要的是,大明的根基终究还是在军队,军队的根基则自百姓中来。
那种吸纳降兵扩大军队到底只是权宜之计,实际上,明军现在已然开始建立自己的募兵和军队系统,对于降兵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则全部充当官用劳役。
那些先前福州之战招降的八旗俘虏,现在就在替大明军器局日夜挖矿炼铁呢。
不仅是军队,对于降官也是如此,除去最初那几个,后面投降的除非官职特别大,否则都是能用就用,不能用或者对中央政令阳奉阴违、偷奸耍滑的则全部撤职。
至于撤职了,官员从哪里来,那还不简单,这些地方州府最不缺的就是身怀功名,又没官身的年轻士子了。
反正大家都是科举考出来的,谁也不比谁差。
总之,经过一通新政改革,大明既没有完全让地主阶级伤筋动骨,也极大减缓了底层百姓的生存压力,给了他们活路还有期望。
对此,福建百姓以及那些同样得到好处的中小地主,尽皆高呼监国万岁,这日子是越发有着盼头了。
那些真正受损害的缙绅虽然心有不满,却也没有闹事,毕竟朱怡炅拆了他们一扇门,却也同样给他们开了一扇窗。
自晚明开始,福建海商及海盗势力便不断发展壮大,直至成为东南亚第一。
没办法,谁让福建的地太烂了,不走海路赚不着钱,直到乾隆中期闭关锁国,福建海商势力才遭到毁灭性打击。
现在,这些缙绅全都是一边祈祷着大明这艘贼船千万别沉,一边又翘首期盼着年关快过,他们还赶着来年大明开海,然后出海赚大钱呢。
这时的监国行宫,御书房。
与外面的喜庆热闹不同,里头却是已然为浙江战事吵翻了天。
明军目前是已经组建了一整套的驿站信息传递模式,其中的战马全部来自于之前俘虏的骑兵,再选拔骑术好的作为骑手。
只短短几日时间,杨恭这边的动向战报就被快马加鞭传回了福建。
王礼言辞激烈:“启禀监国,杨将军此番绕开温州而北上深入之举,着实太过不妥,哪怕其为北上大军之主将,却也不可叫其胡来啊!”
听到这话,一旁的枢密使朱承训连忙开口,与其争锋相对道:“王大人此言差矣,战场局势本就瞬息万变,我等只是身居后方,又岂可只从表面战报,就妄加揣度?”
王礼却是冷笑道:“依朱大人的意思,只一句战场瞬息万变,便可不听号令了吗?”
朱承训脸色骤变:“监国明鉴,微臣绝非此意!”
“那是何意?”王礼穷追不舍。
朱承训一脸阴沉:“那依王大人之见该当如何?”
“自是即刻拟旨,下令杨将军回师,同时调集大军北上,稳扎稳打方为上策……”
“可如此往返,若是贻误了战机,岂非是坏了监国大计?”
“那朱大人又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唯遵监国令而已……”
两个大明中枢大员,就这般毫无形象的当着其他大臣的面,于朱怡炅这位监国的御书房中争吵起来,甚至还隐隐有要演变成骂战的趋势。
对此,稳坐御案前的朱怡炅却是看得十分明白。
表面上,这波是王礼和朱承训两人为了浙江战事在争吵,实则,却是王礼为首的内阁文官集团,在与枢密院所属的武官集团争夺权力。
要知道,无论明清,文武为了军权而争斗几乎算是传统艺能了。
虽然朱怡炅给了王礼为首的文官集团调动地方厢兵的权力,但厢兵那都是正规军裁撤下来的,顶多只能算的上是捕快巡检一类的。
再加之朱怡炅后头又额外设立了枢密院,独立于内阁之外,专司军务。
这让王礼为首的内阁文官集团,感觉到自己似乎被排斥在外了,尤其大明还是以军队为根基的造反王朝。
所以,眼下一看到机会,王礼便直接发难,争权的同时,也是在趁机试探朱怡炅这位监国的态度。
朱怡炅没有任其争出個胜负,直接猛地一拍桌案,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