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抖音效应(下)
“所以,易,你其实不是想投资Musical.ly本身,而是想为自己的音乐事业群……组建一个稳定强力的宣发矩阵?”
“并非完全如此,但我不能否认,这的确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Musical.ly,和它所代表的短视频平台,会成为下一个十年,全球流行文化的核心阵地。”
韩易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向约书亚-库什纳投去一个笃定的笑容。
在这个时空里,只有韩易知道,未来的抖音有多强大。
如果说MTV和音乐录影带的出现,杀死了那些电台明星,那么抖音的兴起,便是动摇了整个音乐工业的根基。从传播逻辑、宣发手段,再到艺人培育方法,甚至是流行音乐本身的形态,都受到了颠覆性的挑战和改变。
“你对短视频这么有信心吗?”
“我们活在一个身份碎片化、阶层碎片化、内容碎片化,进而导致娱乐碎片化的时代,乔什。”韩易没有直接回答约书亚-库什纳的问题,而是轻舒了一口气,娓娓道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斯图尔特-霍尔的著作,他算是文化研究这门学科的创始人之一,他说,人类曾经统合而稳定的身份识别,正在变得支离破碎。现在,我们身上的标签不再单一,它们极其多元,有些时候甚至互相矛盾和冲突……身份,变成了一场流动的盛宴,随着我们在所身处的文化环境中,被代表、被诠释、被处理的方式而不断形成和转化。”
“与此同时,原本完整的文化镜面上,也产生了无数道裂痕,制造了无数块碎片。每一块碎片反射的光线不同,映照出的社会阶层亦有所不同……是的,在现代社会学,特别是与美国有关的现代社会学里,我们已经不能简单地以收入水平来划分阶层了。文化、国籍、种族、语言、职业、宗教,或者其他共同利益的差别,都会裂变出一个细分的社会阶层。”
“每个社会阶层在精神层面上的追求不同,所渴望的文化内容自然也有所不同,这也就催生了内容碎片化的现象。亚裔美国人跟非裔美国人创造和享用的文化产品大相径庭,华裔美国人与日裔美国人亦有隔阂,就连第一代移民和第二代移民,他们的喜怒哀乐亦各有不同。”
“不同身份归属于不同阶层,不同阶层创造不同文化,不同文化催生不同娱乐……我不知道金融圈怎么样看待这个问题,但是,在娱乐领域,有许多评论家都在担忧传统意义上的大众文化会不会因为社会碎片化趋势的加剧而彻底消亡——不再有大众文化,也不再有主流音乐,因为对于每个群体来说,流行的东西都各不相同。”
“投资人很少去研究大众传播学的议题。”约书亚-库什纳耸耸肩,笑道,“但是确实能从客观的商业发展轨迹中看到这种现象的存在——我知道现在音乐流媒体平台上,个性化推荐的内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鼓励用户自制歌单的出现。”
“是啊,现在没有一个人看到的主页是相同的。统一的推荐内容再也无法吸引新一代自我意识更强的消费者,反而会让他们感到反感和厌恶,觉得本来只应该提供服务的平台想要‘污染’他们的思想……好了,不能再往下延伸了,再说下去,我们就要提到去中心化和Gen Z的左倾思潮了。”韩易一把抓住越飘越远的话题,把它硬生生拽了回来,“总而言之,为了争夺消费者,各个平台都在用个性化推荐的方式提高留存率。不光是伱说的音乐流媒体平台,像Netflix这种影视流媒体平台,不也在做这件事吗?看了一部《嗜血法医》,接下来给你推荐的,就全是罪案剧。”
“那么,你对这种现象持哪种态度呢,易?”约书亚问道。
“一方面,我认为这是消费者的胜利,可以说,这是历史上第一次,普通消费者——具体到个人——真正拥有了可以自由选择其消费的文化内容的权力。”韩易沉吟片刻,回答道,“但另一方面,作为一个……企业主,一个投资者,一个不得不站在内容提供商立场上去考虑问题的人,我觉得个性化推荐其实会严重削弱平台能够对社会与文化施加的影响力。是的,没错,Netflix或者Apple Music,还是可以给用户统一推送商业广告,但一个内容制造商、一个服务提供商,不应该让自己倒退到只剩下广告牌的功能。”
“那它们还应该拥有什么功能?”
“塑造和定义时代的功能,乔什,这才是一个内容平台的真正价值所在。”韩易毫不犹豫地应道,“五十年代初的电视观众知道他们会喜欢《我爱露西》吗?不知道,作为一个闻所未闻的全新类别,它是因为CBS觉得美国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会喜欢这种温暖诙谐的合家欢式剧集,才制作出来,从而让情景喜剧成为了电视网的必备节目。”
“八十年代初的电视观众知道他们会喜欢音乐录影带这种娱乐形式吗?不知道。绝大部分人当时根本就没有想过音乐能跟带故事剧情的影片融合在一起,是华纳-美国运通卫星娱乐公司的高管们认为青少年的商业潜力被低估,想要发明一种专门针对他们的电视节目形式,才创办了MTV电视网,进而让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