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此言真是折煞下官,这也是下官治下百姓,下官如何不袒护呢?”裴子德在旁算了一会,转头看向唐云忠,“既然是私田,想必肥力远不如公田,如此便按照五两银子一亩,今后每年按照产量付一到二两银子,均由唐家军出资。如何?”
一般公田大约能卖到十五两以上,裴子德这价钱给的倒是真不高。不过眼下这些地因私下开垦砍伐了林地,要是不充做军队屯田,就要被直接兼并入公田中,就是拒绝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不过裴子德虽然言之凿凿,但是我还是有一些顾虑在。这五两银子确实不高,万一赵大胆不愿意接受,或者迫着周恪己的面子才接受,那么岂不是反而加深了他们的创伤吗
我们还在这里神色交流,那一边几个村民却忽然喊了起来:“真的要给我们钱吗?”“好几百两呢……”“大胆叔!快卖给官爷啊!”
赵大胆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那,那能现结吗?”
周恪己一下表情就变了,给裴子德递了个眼神,裴子德连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意思是之前有人没有现结?”
赵大胆低下头,很有些踟蹰:“也不算,就是之前王靖让家丁来收地的时候原本说租地,但是租的钱分几年给,后来第二年说不还了,他们就说那要地的话剩下的就不给了,算在我们要还的钱里面,最后我们一亩地大概只收到了三两银子。”
我想起那个饿死床上的母亲,怒火中烧,一下子没憋住:“这什么王八蛋啊?赵大哥你之前怎么都没告诉我?”
赵大胆低着头,似乎有些怯懦:“我,我爹的腿不是不好吗……就是我们一开始想去找郡守讨回公道,便号召村里能干活的一起去府衙告状。但是当时的郡守没管我们,只是留我说明了当时情况,按了个手印就回来了,后来王靖家几个家丁就来把我爹的腿打断了,还扬言我们要再敢去闹事,他就……”
“他就如何?”周恪己语气里带着一丝隐隐的怒意。
“他就拿我小女儿开刀……”赵大胆低着头说完,他家夫人在旁边抱紧怀里左不过四五岁的小姑娘,看起来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周恪己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摆摆手,示意裴子德继续说下去。
连裴子德此刻脸色都不太好看了,本能地想要接着问下去,最后唇间吐出几个气音,还是按捺下来:“唐将军,您也看到了,眼下村中人只收现钱,您意下如何?”
“我们唐家军做事说一不二,明年春种之事,一亩地五两银子,自然全部送上。只是本将军也想先了解下,这里一共有多少亩地?”
“八十多……”
“赵大哥!”我忽然喊住了赵大胆,示意他过来一下。等赵大胆云里雾里地走过来,我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大哥好糊涂啊,您听着将军的意思没有?他是问明年春种能种多少亩地,而不是问眼下村里有多少亩地,眼下您就是多开一些地也没人来查了,反正都是唐家军开的嘛。等于是五两银子算一亩地的开垦费用,这么好的买卖怎么照实了说啊?”
赵大胆恍然大悟:“那,那我说多少好?”
“咱们村子里不是有百来人吗?您盘算盘算等开春了能开多少地,到时候让大家都能分一分钱,也算来年有点保障,不好吗?”
赵大胆愣在原地好一会:“这,这……一时间我说不准啊!我感觉我们能干到一百二十亩,但是万一不到,大人会不会怪罪啊。”
我示意他不用紧张,转头对唐云忠交代:“他们之前也没有具体计算过,只知道大约一百多亩,眼下具体数量等开春还是找几个人来重新量一遍比较好。”
唐云忠点点头:“如此,那劳烦裴大人开春带着人来重新丈量一遍土地具体数量,届时我再通知粮官把钱交给村里。”
眼见着事情已经谈妥了,赵大胆却还是似乎有些踟蹰,我心里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但是有意叫他自己说出来。
赵家妇人憋不住了:“俺,俺有件事情要跟大人们说!就那个地那边,就……”
听到自己媳妇要说话,赵大胆吓得冲过去拽住她,压低了声音开始窸窸窣窣。
我抱着手臂优哉游哉转回了周恪己边上,心里知道他俩估计正在为到底要不要说山上有狼患的事情。我倒也不是不理解他们的顾虑,不过眼下这事情由我开头到底不好,归根结底总会解决,就看他们愿意早一点还是晚一点了。
好一会,赵家妇人还是挣脱出来,我只听到了她忽然提高声音:“那万一伤了军爷怎么办?我们不就成大罪人了!你要瞒着你瞒着,我可不做害人的事情!”
说罢,她怒气冲冲走过来,吸了一口气之后跪下,言辞恳切:“侯爷,咱们那个私田附近有狼患,若狼患不除,那边根本没办法种地。倘若唐家军想要把地买下来,总得给我们几个月把狼患清理干净,到时候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春种呢。”
赵大胆过来,扯着自家媳妇的衣角,小声嘀咕:“你这说的啥?我不都说了冬天里我带人上山打狼去吗?你这说的……万一他们不买了怎么办?那又不是啥好地方,眼下还要偷偷摸摸种地,这大好的机会被你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