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许姑姑您来了。”胡赖小跑到我身边,亲热地打了一声招呼,“这段时间太子可忙得不得了,咱也没空贺喜姑姑擢升六监掌事。”
我点点头,胡赖这人我是看不上的,不过眼下大家都在明昭太子麾下,总还是要客气些。我只能略带敷衍地笑了笑:“区区小事怎么敢劳烦胡大人呢。这几日太子可是都在圣上身边伺候着?”
“太子孝顺良善,见着圣上被病痛折磨恨不得取而代之。不过圣上这病看起来可不大好医治呢?司药监那边怎么讲的?”
我左右看看无人,凑近了一些低声道:“眼下药不知吃了多少,依旧还不见好,太医院那边院首依旧说了,左不过一两月。”
胡赖闻言,并未回话,只朝我躬身一拜:“如此凶险,看来还是应当去请相国大人呀。相国大人精通丹药,这人间常见的药既然已经没有办法了,也只能试试旁的手段。”
我躬身退下,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今日仿佛会有大雨,天空中乌云密布,到了日出时分依旧黯淡而沉闷。正阳殿笼罩在一片昏沉的天色之中,仿佛也显得死气沉沉似的。
眼下圣上早已不能临朝,太子便挑起重任,朝堂之上翻来覆去地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北川罗氏不满唐家军军属众多,便要求军属搬出北川城内,唐揆荣自然一口答应,只说照办。南方似乎有一些小型的起义,被广王周恪法很快平定。巴渝一代大约月旬前发生了天灾,眼下上奏说要赈灾的粮钱。
太子将赈灾一事批给了江氏某个青年将军负责处理,此人据说前几年还是神武营一个中郎将,被太子殿下一手提拔上来,在圣上面前盛赞其“勇猛不输唐戬,谋略更胜三筹”。
我不知道唐戬是谁,似乎是一个已经亡故的唐家军小将军,不过既然得此称赞,就从语气来说也能知道,太子当真是器重这江家子弟的。
等回了司药监,忽然一个年轻的小女官找上我。她模样清秀,一双眼睛亮得好像山泉日夜洗刷的石头,带着一片叫我难受的真诚:“姑姑,臣女乃是宠物所末等女官沈敏,巴渝人。”
“巴渝人?那里倒是山高水远,难为你一人来到京中,”我淡淡地回答一声,瞥眼看向她,“不知沈女官今日有何事?”
沈敏“臣女生于巴渝之地,对故土的思慕之情如人之眷恋父母。今,臣女家乡蒙受天灾,臣女无一日不痛心,无一夜不垂泪。”
我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上下打量着那年轻而鲜活的面容。
“臣女今听闻太子殿下愿向巴渝运送赈灾粮草,臣女感激涕零,深感太子仁厚。然而那负责运粮的江氏,素来有恶名,以权谋私、颠倒黑白,他在太子面前曲意逢迎,蒙蔽大人。然而百姓无一人不知,无一人不晓他鱼肉百姓的恶名。赈灾救民兹事体大,不可交给这种德行有亏之人啊。”
我心里觉得有几分好笑,低下头不看她:“沈女官多虑了。我等女流之辈,哪里比得上圣上太子会识人呢?我想,不过是江大人最近颇得重用,却未曾钻精民间口碑,才会被人暗中散播这种消息吧。这世间子虚乌有的消息何其多,真真假假谁说得准呢。”
“姑姑!”沈敏抬起头,眼眶微微有点发红,“……臣女出生寒微,父亲乃是巴渝山中一猎户,家中时代贫寒。可纵使臣女乃是山野出生,亦知道尽忠直言!何况此事事关巴渝无数灾民身家性命,姑姑身为六监掌事,难道只袖手旁观吗?”
“太子安排,合情合理,如何谈得上袖手旁观?”
“姑姑难道忘了……清河那一年的水患吗?”
我一愣,再看向她时只觉得厌恶与愤怒:“你说什么?”
“同为灾民,姑姑岂能不明白臣女的心意?”一行眼泪顺着她的眼眶滑落,她眉眼间都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委屈和义愤,“清河当年何其有幸,有温贤太子庇护。眼下天人已逝,世间再无人庇护巴渝!”
“混账!你在说什么混账话!”我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眼眶跟着发烫,牙冠都气得发抖,“前朝太子无父无君!犯下滔天之罪!你居然敢出此悖乱无德之言,当真是不要命了!”
沈敏跪在地上,咬着嘴唇,眼泪从眼角一滴一滴滑落。我只觉得心口压抑,郁结于心,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我们进宫是侍奉皇室子弟的,不该管的不要管,不该问的不要问!此一次,我不罚你,若再有第二次,我决不轻饶你!”说罢,拂袖离去。
大约四五日后,胡赖忽然遣人来说太子那边要我过去一趟,那语气不由得让我一阵心慌。
跟着一路小跑过去,还未曾进入东旭殿内,一匹布帛便被丢到我脚边。我吓了一跳,在殿外便扑通一声跪下,眼神不住看向脚边那沾染红色的白布:“太子殿下!”
“这就是你们六监教出来的好人!你自己看看去吧!”一声厉声呵斥从殿内传来。
我战战兢兢打开身边的白布:
——太子圣明,若愿读此书,臣女死不足惜。眼下巴渝灾情严峻,灾民数十万,其状何其可怖,太子愿遣粮草银钱赈灾,乃巴渝之幸事。然而江氏名声可怖,阴奉阳违,非可重托之人。我闻太子以明良治天下,若遣此人去巴渝,恐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