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传来声音,说话的是林浩哥妈妈李阿姨。
“爸,你不能再惯着他了,说好在你这里住一年,现在倒好,一住就是四年,成天野得不像样子。年一过,9月份上六年级,小升初很重要,至少考个柔安中学吧,他爸还希望往陵江考呢。怎么考?人家都是要掐尖的好苗子,以他现在忽高忽低的成绩,别说掐尖,拦腰都不一定录取得上。”
然后是林浩哥爸爸林伯伯。
“爸,要说教学质量,县里肯定比镇上强得多。虽然林浩的学习成绩在他现在的学校还是不错的,但拿到全县来比,可就没什么优势啦。我们接他回去,是想趁最后这一年半,把基础夯实,再上一个台阶。”
我听到烟杆敲击桌子的声音,李爷爷跟爷爷一样,都喜欢抽旱烟。他说道:“孩子是你们的,你们怎么管怎么教育,我不发表意见。但总得听孩子的意见吧。他不愿意回去,我有什么办法。昨天晚上我在电话里跟你们打过预防针,他态度坚决,劝不动。”
李阿姨高声说:“不回也得回,难不成什么都听他的。”
“注意你的态度,不能硬来。”林伯伯说。
“我什么态度?就是平时对他太纵容,以致他现在无法无天,处处跟我对抗。”
屋内传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你笑什么?”李阿姨呵斥的声音。
冷笑不止。
“林浩,你笑什么?爸,你看看,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跟小流氓有什么区别?在父母面前吊儿郎当、嬉皮笑脸,你蔑视谁呢?眼里还有爸妈吗?”被激怒的李阿姨大声吼道。
镇定自若的林浩哥不仅没被吓倒,反而中气十足地反问:“外公外婆还在上面坐着,你当着他们的面大呼小叫,没有一点仪态,你眼里有你爸妈吗?”
李阿姨被呛得没有话说,一时间,屋里死一般的岑寂。
“浩儿,不能这么跟妈妈说话,她会伤心的。”周奶奶和善地劝解说。
“当初她离婚,把我抛弃到这里,她在乎我伤不伤心了吗?好不容易习惯了这儿,我不回去,她非要带我回去,我又不是足球,随便她踢来踢去。”听得出,林浩哥心中有很大的怨气,他的话语既有对爸妈离婚的无奈接受,也有对强行带他回县里的激烈反抗。
“因为我是你妈,我为你好。”
“你要真为我好,就不该跟爸爸离婚,也不该着急忙慌嫁人;你要真的为我好,就不要强迫我离开梧桐大院,我喜欢这里,喜欢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好啦,好啦,各自少说两句。你也是,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要尊重他,别处处表现得那么强势。”林伯伯说。
“我强势?林中泽,我早说接他回去,要不是你三天两头拖,也不至于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李阿姨把火气转嫁到林伯伯身上,怒气冲冲地说。
“怎么怪到我头上?当初是你坚持要争儿子的抚养权,争到了又怎么样,你嫁人了。儿子觉得受到冷落,这才住到爸妈这里来的。”
“我光明正大嫁人,不破坏人家家庭,不触犯王法,不像有些人,仗着有些权势,净做些男盗女娼的勾当。”
“李玲,你这张嘴,能不能积点德、说点人话!跟你解释过很多遍,我没有做对不起家庭的事,你怎么不肯相信我,离婚几年了,怎么还胡搅蛮缠、扭着这件事不放。”
“都住嘴。”李爷爷再次敲击烟杆,声音厚重而坚实。“成何体统,做父母的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话合适吗?我看林浩说得对,你们啊,没有一点仪态。就你们这个样子,别说林浩不同意回去,就算他答应我也不答应。”
“爸,我这是减轻你的负担,也是希望他有个更好的学习环境。眼看就六年级了,他的学习怎么办,你管得了吗?”李阿姨说。
“林浩的学习不需要我管,他自律得很,自己就能管好自己。每天上学,不管刮风下雨,他准时起床,从来不用我们喊。每天的作业安排得井井有条,比你小时候强多了。”李爷爷吧嗒着烟杆,说得慢条斯理但铿锵有力。
“爸——!”
“这是事实。既然林浩不愿回去,你们就不要勉强,否则适得其反。林浩,你告诉外公,如果继续在镇里读书,能不能考上柔安中学?”
“我考柔安中学绰绰有余。”林浩哥说。
“儿子,这么自信吗?可不能说大话。”林伯伯说。
“这次期末考试没发挥好,排名年级第六,这已经是最差的排名了,平时没出过前三。老师说,只要排名能进入前二十,柔安中学就没有问题。”
“陵江市的曙光中学呢?那可是陵江市排名第一的中学,你有没有把握?”
“我不知道,就算考上了我也不感兴趣,我就在县里读书,离外公外婆近。”
李爷爷欣慰地笑了笑,说道:“这小子,有孝心!”
大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我们正听得聚精会神,吓得一激灵。林浩哥看见趴在屋檐下的我们,也吃了一惊。
“干嘛在外面偷听?”
我们手忙脚乱,罚站那样整齐划一地紧贴着墙,不知如何解释。大洪跟雷雷跟商量好似的,一齐指向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