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季老太一把挥开徐纪兰伸出去想要搀扶的手，用眼角斜斜地睨着徐纪兰，从鼻子里溢出一丝轻哼。

“哼，我可担不起徐小姐的礼！”

说着季老太便鼻孔朝天地在一众奴仆的环绕下往季府走去，将徐纪兰晾在原地，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留。

季府位于东街，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没人敢在这里喧哗，所以今日季老太的车驾一出现，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除了有些胆子大、爱看热闹的平头百姓外，各家的下人们也都悄悄地向季府投来了目光。

华朝之人注重孝道，这些人看到了季老太对徐纪兰的态度，顿时议论纷纷，猜测徐纪兰不敬婆母，这才搅得家宅不宁，有甚者直接看起了季家的笑话，撺掇着旁的人一齐对徐纪兰冷嘲热讽起来，甚至连“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种话都直接宣之于口。

这些人议论的声音不算小，季老太听到之后略微耷拉的眼皮下闪过一抹得意，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徐纪兰，预备好好出手收拾一番这个胆敢忤逆她的媳妇。

自觉周围看客都是来给她助阵的，季老太清了清嗓子，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傻站在那干什么，是要我老婆子请你进来吗？”

季老太话一出口就先给徐纪兰扣上一个跋扈的大帽子，而后她身旁的何文珊适时开口唱白脸道：“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是徐姐姐的婆母，她哪能真的跟您闹脾气？”

接着何文珊又像是替徐纪兰着急一般，明晃晃地给徐纪兰使了个所有人都能看到的眼色，催促道：“徐姐姐，季伯母身子一直不好又一路舟车劳顿，你就向她老人家道个歉，让她赶快进府休息吧，好吗？”

闻言季明昭心中暗嗤一声，真不愧是母女俩，用的手段都差不多，只是者何文珊的道行到底是比季淑怡深厚，三言两语就要将徐纪兰钉死在不敬尊长的耻辱柱上，加之先前徐纪兰在云山寺对太子动手的事情不知怎的传了出去，要是现在再被何文珊陷害，那徐纪兰的名声可真就臭完了！

上头的那俩人明显也是打的这个主意，没等徐纪兰说话，季老太就抢先哼了一声，拍了拍何文珊的手。

“别了，让她给我道歉？指不定心里怎么骂我这个老太婆的呢！”接着季老太用鼻孔看着端正地站在下首的徐纪兰，用吩咐下人的语气道：“这位是我季家至交好友的女儿，她的父亲曾是你夫君的恩师，这回陪着我一路跋涉到这京城来，与我的亲女儿无异！你务必好好地招待着她，不可有一丝怠慢，若是你做得好了，你从前的那些错处，我便原谅了罢！”

话里话外暗示了徐纪兰德行有亏还不算，季老太又不无可惜地拉着何文珊对徐纪兰挑剔道：“你说你，要是有珊珊一半的贴心懂事该多好？可惜了我们家霖儿没有这个福气……”

而何文珊在一旁对徐纪兰露出了个极为不好意思的、羞涩的笑，她本就生的白净，自带这一股子江南女子的细粉，如同一朵楚楚绽开的白莲，若不是玲珑的身段摆着，直叫人以为她是十六七的少女。

“那便叨扰姐姐了。”何文珊向徐纪兰福身行礼，娇柔的嗓音里夹着些许羞赧，季明昭冷眼看着季霖的眼神淡淡地落在何文珊身上，眼中除了赞许还有微微的骄傲。

饶是活了两辈子，季明昭也被这两人的行径恶心得想吐，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愈渐冰冷，季明昭上前一步就想说话，却被徐纪兰一把拉住。

季明昭以为徐纪兰存了委屈求全的心思，担忧地向她看去。

却不像徐纪兰将她拉到身后，犹如一棵青松般将季明昭牢牢护住。

望着徐纪兰的背影，季明昭略过她的肩头，以徐纪兰的视角看向了高台之上的季家人。

季老太满脸轻慢，何文珊状似柔弱却如毒蛇吐信，季霖的目光不知道在往哪飘，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若罔闻，总归是没有半点要护着自己妻子的意思。

一股凉意混合着巨大的痛苦席卷了季明昭的全身，她说不清心里是愧疚、怨恨亦或是愤怒，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掏出来扔到地上又踩了两脚。

原来她的母亲，孤身一人在季府时面对的竟是这样一群豺狼虎豹！

而她当时在做什么？

她躺在赵高景为她织就的幻梦中沉沦，殚精竭虑地为赵高景谋划，可却忘了那个一直守护在自己身前的母亲随着自己的成长正在慢慢老去，忘了她生活在怎样一个虎狼窝，忘了她才是自己最应该保护的人！

只要一想到徐纪兰是怎样枯朽地离世，季明昭的心便一阵绞痛，再看向季家人时，只觉得人人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正当季明昭绞尽脑汁地想该如何加快脚步说服徐纪兰，让徐纪兰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季家时，却听到她印象中那个深爱季霖，甚至愿意为了他与外祖父几番争执，不惜损害身体也要陪着季霖去闭塞的地方赴任的徐纪兰嘲声道：“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妹妹。”

这话一出，当场便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低声嘲讽何文珊脸皮厚如城墙拐角，镇国公府的门楣也是她这种乡野之人能攀上的？

嘲讽的声音一字不落地进了何文珊耳朵里，她的眼眶顿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