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渐渐飘远，心中的委屈犹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季明昭才意识到就算过了一世，自己拥有了远超上辈子的成熟心智，可幼时的创伤，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时光磨灭的。

季明昭原也是个不爱诉说委屈的性子，此时见女儿落泪，徐纪兰自然是心如刀绞。

她轻轻地环抱住季明昭，好像季明昭是什么易碎的瓷器一般，恨不得用自身的血肉为季明昭铸成一道城墙，替她遮挡住所有风雨。

“昭昭，娘的好昭昭……”徐纪兰轻声地呢喃着，一行清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说起来季霖对季明昭并不算完全不管不顾，在季明昭幼时，季霖也是好生地疼爱过一段时间季明昭的，有关的大小事都会事无巨细地过问不说，甚至还亲力亲为地照顾季明昭，连一向看季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徐盛安都因此没再说过季霖一句不是。

即便是后来季淑怡入府，季霖便教导着季明昭事事让着妹妹，季淑怡的吃穿用度一度比季明昭这个亲生女儿都好，徐纪兰也没觉出什么不对来。

可后来季霖对季淑怡的偏袒已经到了徐纪兰无法忽视的程度，不光是衣裳首饰季淑怡先挑，甚至季霖对待季明昭时便是百般挑剔，对着季淑怡就是慈父心肠，季明昭照顾季淑怡是应该的，若是没照顾好，季霖还要将季明昭责骂一通！

徐纪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一面要安抚年幼的季明昭，另一面无数次地找季霖谈过这个问题，二人心平气和地商议过，也面红耳赤地吵过、闹过，季霖也改正过一段时间，而后便又恢复成那副要管不管，只会挑季明昭刺的样子，将季明昭打压得一度自我厌弃，整夜整夜地做噩梦，害怕被父母亲抛弃。

时间长了，徐纪兰便也精疲力竭，甚至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为什么季霖对待一个孤女比自己的亲闺女都要好，只想好好守着季明昭，努力补足给她全部的爱。

如今听季明昭突然提起，徐纪兰才起了疑心。

从前她因为看季霖哪哪都好，玉树临风、待人温和，所以不觉得他可怜一个身世凄惨的孤女有什么奇怪，就连季霖每每用“望女成凤，所以对女儿严格”这种话来搪塞徐纪兰的不满，徐纪兰也都勉强接受了，可经过季淑怡和太子私相授受一事后，徐纪兰便再也无法忽视心中的那股子不对劲。

心念电闪间，徐纪兰想起了季明前几日无心的一句话。

——“妹妹看起来倒是和爹爹有些像呢！”

轻轻拍着怀中抽泣的女儿，徐纪兰的眼睛死死地钉在外面那两人的脸上，试图找出他们并无关系的证据。

很快，徐纪兰便如同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了原地，但她的眼中充满了挣扎，下意识地摇头在心中否定道：“或许是因为一起生活得久了些呢？”。

尽管她知道季霖被官场浸染多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打马游街的探花郎了，可徐纪兰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会背弃自己的誓言，背叛这个家庭。

在徐纪兰怀中的季明昭自然立刻感知到了她的变化，在徐纪兰看不见的地方，季明昭的眼眸倏然变得犹如墨般深沉，其间浓烈的憎恶流淌着，像要择人而噬的恶兽。

作为女儿，她不能主动提出让父母和离，与此同时，季明昭也感受得到母亲仍然爱着季霖，否则以徐纪兰的性格，绝不会做出暗自垂泪这种事来，更不会自我催眠，甚至不敢派人去探查真相。

无声地叹了口气，季明昭抱着徐纪兰的手臂环得更紧了些。

因为心疼徐纪兰，所以季明昭想要徐徐图之，慢慢地让徐纪兰知道季霖的真面目，接着对季霖死心，彻底地和这一帮子吸血鬼分割开来。

可是季霖却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来，一改前日委曲求全的作风，居高临下地对徐纪兰指挥道：“夫人，你可知淑怡已经有孕了。”

刚刚抱着季明昭哭了一顿，徐纪兰此刻是身心俱疲，再者心中存下了怀疑的种子，让徐纪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季霖。

她眼帘半垂，遮住眼中复杂的神情，抿了口茶，冷漠地问道：“所以呢？”

见到徐纪兰不接他的话，季霖的眉毛瞬间便拧了起来。

他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茶盏叮当作响。

“这可是太子的孩子，更是皇室的第一个孙辈！这孩子代表着什么，还要我仔细跟你说吗？”

喝茶喝不安生，徐纪兰便也拉冷着脸将茶盏重重一搁，面带嘲讽地看向季霖。

“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她与姐夫私通吗？”

“你！”季霖指着徐纪兰的鼻子骂道：“当真是妇人之见！”

“妇人如何，你们男子又如何？你如此有真知灼见，为何不向天下广而告之，说你季霖以私通为荣，只要能为你的青云路做梯子，就算是将一双女儿都献给皇家也无妨！又为何要求到我这妇人头上！”

虽然对季霖怀有旧情，可徐纪兰在正事上绝不会为情爱昏了头，将自己的母家和女儿都“大公无私”地奉献出来，给那对奸夫淫妇做筏子。

季霖逼迫，徐纪兰也寸步不让，二人针尖对麦芒，唇枪舌战一触即发。

可这么些年徐纪兰是为了季霖收敛了性子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