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伶话音落下,惊鸿楼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站在一旁的李青山见此,下意识的想拽一下陈伶的袖摆,提醒他注意一下说话的方式,但指尖却只触碰到一片虚无。
李青山当然能明白陈伶的意思,战争将至,惊鸿楼肯定是不能再待了,但他的表述确实太强硬了一些。
对孔宝生而言,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只有两个,一个是亲手将他带大的奶奶,一个就是奶奶留下的惊鸿楼在最走投无路的时候,他选择卖掉惊鸿楼给奶奶治病,也是在这时候,陈伶走进了他的生活。
或许在潜移默化中,陈伶在孔宝生心中的地位,已经成为了和奶奶一样重要的人,对他恩重如山。
对陈伶而言,惊鸿楼或许只是个完成任务的工具;但对孔宝生而言,这是奶奶留下的遗产,是他自幼长大的地方,是他与先生历经千辛万苦,克服百般阻挠,才开起来的戏楼惊鸿楼爆火的时候,没有人比孔宝生更高兴。
纤尘不染的地面,井然有序的座椅,时刻装满各种食材的厨房这个还没成年的孩子,一个人干着几个人的活,却没有丝毫怨言,因为这里本就是他的家。
陈伶逢场作戏的产物,在这孩子眼中,就是整个世界。
现在,奶奶死了,陈伶与惊鸿楼就是他的精神支柱但陈伶,没有一丝留恋的选择放弃惊鸿楼。
先生走了,戏不唱了,惊鸿楼没了,那他还剩下什么?
孔宝生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是自幼离开家的游子,即便再拥有一个全新的房子,“家”也不再是家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愿意离开故土,在别人质疑或是不解的声音中,执拗的留守在原地。有时候,“感性”会高于一切,包括理智。
李青山能够代入孔宝生,知道这孩子为什么如此坚决,或者说执拗的要留在惊鸿楼,但陈伶做不到。
陈伶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睛,眉头紧锁,觉得无法理解戏楼不过是个戏楼,离开这里,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大不了以后再花钱建一座新的就是。
陈伶无法共情孔宝生,在“观众”的视角中,孔宝生的争吵无理取闹,甚至可以说是降智。
孔宝生看着陈伶,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啪嗒啪嗒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在地,正如雨水划过镂空屋顶,滴入那些他亲手放置的水桶之中。没有一滴雨水沾湿戏台,但孔宝生身下的地面,却水渍斑驳。
陈伶本想再跟孔宝生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他像是察觉到异样,看了眼头顶的虚无
“我本体那边有点事。”陈伶的语速加快些许,“总之,你们要尽快离开惊鸿楼,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在柳镇等你们。”
陈伶的目光依次扫过李青山,孔宝生,与黄簌月,表情郑重无比。
“我知道了。”李青山深吸一口气,
“林兄,你先去忙吧,我们柳镇见。”
陈伶微微点头,半透明的身体越发淡化,最终消失在虚无。
“小姐,我们快动身吧!”全叔快步走到黄簌月身边,眼眸中满是焦急,“如果那位大人说的是真的,红尘主城绝对不能待了现在回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去柳镇。”
黄簌月沉默片刻,转头看向李青山和孔宝生:
“实在抱歉,我需要回去处理一下黄氏财团的事情,然后才能去柳镇就不与二位同行了。”
“没问题。”李青山抬手抱拳,“黄小姐,我们柳镇再见。”
“嗯。”
黄簌月点点头,走到孔宝生面前蹲下,温柔开口,“宝生,你们林先生虽然说话重了点,但还是为了你好不要生他的气,好吗?”
“我不生先生的气,我就是就是有点难过。”孔宝生低垂着头,声音有些哽咽,
“您先走吧,我还要给奶奶送行”
黄簌月摸了摸他的头,与全叔对视一眼后,径直往门外走去。
淅淅沥沥的雨水自屋檐滴落,像是一层晶珠织成的帘幕,一袭黄裙迈过戏楼的门槛,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主城街道,神情复杂无比
全叔匆匆跟上来,撑开油纸伞替她挡住飘摇的雨水,黄簌月回头深深看了眼惊鸿楼的招牌,便径直向道路尽头走去。
“全叔。”
“怎么了,小姐?”
“一会儿,派人送一车花到惊鸿楼来。”
全叔一愣,想起刚才孔宝生说过,他奶奶生前最喜欢养花,不由得问道,“您是为了那个孩子?”
“这孩子,确实不容易。”黄簌月长叹一口气,“之前我要给他基金补贴,他不收现在,也只能这样帮帮他了。”
“是,小姐。”
陈伶的意识回归身体,原本绽放的红尘界域也收敛进花朵之中。
他来不及再去查看花朵的状态,而是猛地抬头看向上方,只见浮雕大门的纹路正清晰的刻画在虚无中,在此之上,一张抽象的巨脸正在勾勒而出!
第二殿堂!
一对三角形的眼睛悬在空中,仿佛日月,他俯瞰着渺小无比的陈伶,震惊开口:
“格尔尼卡失效了这怎么可能?你做了什么?!”
感受到横压而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