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苏媞月这才慌忙的伸着手想要把他碗里的肉夹回来：“对不起掌印……我忘了……”

她一脸愧疚，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我不该忘记的，掌印只吃素。”

“无事。”萧鹤野用筷子挡住了苏媞月伸过来的筷子，然后自顾自夹起碗里的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哥！”

“掌印！”

“……”

苏媞月和寒舟同时喊出声。

见他若无其事的吃着他最厌恶的食物，苏媞月这才开始懊悔起来。

她不该这样莽撞行事，本以为……萧鹤野碰见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扔了就是了。

可他居然……？

寒舟见状，恶狠狠的瞪了眼苏媞月，然后阴阳怪气的对萧鹤野说道：“你不会因为她什么都要改变吧？哥，值得吗？就因为是她给你夹的，不管你喜不喜欢，你都接受是吗？”

萧鹤野否认道：“不是。我只是突然想……想尝尝这肉是什么味道，和我记忆中的究竟是不是一个味道？”

寒舟无言。

苏媞月小声的问道：“那掌印吃出来了吗，这肉……是什么味道的？”

萧鹤野眼底平静如水，看向她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那些温柔里，夹杂着一些凄凉。

他说：“苦……”

永安人口味偏甜，所以做出来的菜系也是甜口的，更何况这是红烧肉……

有多甜，就不用她多说了吧？

可萧鹤野却只尝出了一个苦字。

想来，萧鹤野说的这个苦，应该不是肉的味道……

而是，他心里的滋味吧。

“为何……是苦？”苏媞月咬着唇，追问道。

萧鹤野沉默了……

寒舟放下手里碗筷，冷冷的说道：“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是苦……”

“我甚至还能告诉你，为什么我哥不吃这些东西。”寒舟一时气急，说的话也有些失控：

“苏姑娘从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的都是上等好肉，穿的都是名贵布料。可我问你，你知道那种滋味吗？冰天雪地里只有腐臭发烂的生肉，臭肉……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吃下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那种滋味，你会忘记吗？”

她垂着眼，悲伤的摇了摇头。

寒舟皱着眉，面无表情的道：“可我会，我能忘，我甚至觉得那些经历并不算什么……因为我本来就属于那里，可我哥不是……”

“我哥……他和我不一样。”

其实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苏媞月大抵是能猜到的吧。

寒舟说，他属于那里，说的应该就是九天雪山之巅。

而他们不一样，说的大概也正是两人身份。

寒舟出生于苦寒之地，身份低微。

而萧鹤野呢，明明是矜贵的皇室血脉，却因一句预言，被贬为庶民，送到了这片苦寒之地。

这也正是两人的区别。

寒舟过惯了苦日子，什么苦都吃得下，什么痛都能忘记。所以，死里逃生后，寒舟什么都吃得下……

反观萧鹤野呢？他从小养在皇宫里，六岁之前他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他尝过很多美味佳肴。

当他落难时，吃下去那些令人恶心的东西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为了活着。

……

嗯……怎么比喻才好一些呢？

那就是……

若萧鹤野和寒舟一样，从未见过光明，或许在陷入黑暗的时候，他就能稍微好受一点了吧。

这就是为何，两人明明是一起穿过那片满目疮痍的废墟之境。

归来后，寒舟若无其事的能吃下那些东西，而萧鹤野却再也不愿碰一下的原因。

方才，当苏媞月问起他是何滋味时，萧鹤野回味良久，却也只说得出一个“苦”。

心里的苦，经历的苦，还有那些无法抹去的记忆，简直……苦不堪言。

见她一直低着头，鼻尖泛着红，只怕让寒舟再继续说下去……苏媞月就要哭出来了。

萧鹤野伸手去握了握苏媞月的手背，小声的安慰道：“无事。”

转而又对寒舟玩笑般说道：“你编的这些瞎话，也就能骗骗她了。看吧，这小姑娘可要被你吓哭了……”

“哭了反正你会哄，与我何干？”寒舟无奈的站起身，淡淡的说了句：“罢了，你们自己吃吧，真没意思……”

话音刚落，寒舟扬长而去，只留下两人。

萧鹤野伸着手轻轻拍了拍苏媞月的后背，温声说道：“寒舟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月儿，他是骗你的……”

他总是这样，像哄小孩子那般哄她。

苏媞月抬起脸来望着他，声音沙哑：“掌印，我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月儿不傻。”

啧。

没想到这小姑娘现在没那么好骗了。

真真假假，她自己能分辨，是是非非，她也能看穿了。

萧鹤野愣了片刻，然后说：“嗯……月儿不笨也不傻。那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你……不可能会忘记的，我不吃肉……”

苏媞月点点头。

刚才确实是她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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