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鹤野听到裴腹这个名字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猜到苏媞月心里在想什么了。
可是,萧鹤野不想那么轻易就杀了他这个好义父。
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捏她下巴上的软肉,他垂着眼懒懒散散的睥着她:“我自然会杀了他,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是你已经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了。”苏媞月情绪有些激动,刚才裴腹崩溃发疯的模样,还有那一声声‘杀了我’‘行行好’如梦魇一般时时回荡在她脑海里。
萧鹤野冷笑:“他想死?没那么容易……”
“月儿,你说可笑不可笑?在我面前,别人都是跪着求我让他们活,怎么我义父却一心只想死呢?难道是我对他不够好吗?”
苏媞月道:“掌印,你与你义父之间的种种恩怨仇恨我都不清楚。我也知道他落到你手里不会有好下场,既然不能活,为何不让他干脆利落的死呢?”
她抬起手,缓缓握住了萧鹤野那只捏着下巴的手指,双眼氤氲一字一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掌印……其实你心里也清楚的,若是没有裴腹,也不会有今日的你和寒舟。”
既然恩怨不能相抵,好歹用那一点点恩情,让裴腹死个痛快也是好的。
萧鹤野眼眸淡淡的望着她,许久没有说话,脸上神情冷冷清清的,不辨喜怒。
但苏媞月想着,这会儿他应该要生气了,于是也没有再开口说别的。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一阵儿,萧鹤野才缓缓说道:“月儿,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总是这么心软可是不行的。”
苏媞月泪眼婆娑,声音哽咽:“是啊,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我到底是在救人还是杀人,我都快分不清了。”
裴腹在萧鹤野面前,求生很难,求死更是不易。他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要反反复复承受那些残忍的刑罚,像是轮回……
不止不休。
到底是她心软善良,见不得萧鹤野这般折辱别人,所以才会再三恳求他杀了裴腹,给他一个痛快也是好的。
“我只是想让他晚一点死而已,其实结果都一样。”尽管苏媞月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可萧鹤野还是不太想松口。
“……哦。”苏媞月咬了咬嘴唇,挂在眼睫上的泪珠要落不落的,甚是惹人怜爱。
她委屈巴巴的说:“知道萧掌印生来强势霸道,那是不是以后在这个家里,都是你说了算。我说的话一点也不管用了?”
萧鹤野慌了:“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月儿,家里的事自然是你说了算,无论是在秋水居还是在宫里……”
“裴腹是你义父,这算公事还是家事?”
萧鹤野:……
嗯,或许都不算呢?
这应该算是他和寒舟的私事……
“啧……罢了,听你的。这事以后都莫要再提了。”萧鹤野若是再继续一意孤行,恐怕等会儿这小东西哭了闹了更不好哄。
见他松口,苏媞月吸了吸通红的小鼻子,说:“好。”
两人离开前,苏媞月又回过头来看了看身后那道锁住地窖入口的铁门。
这是她第一次见裴腹。
也是最后一次……
有些人。
活着,但生不如死。
死了,却是一了百了。
苏媞月这样做的目的不只是为了裴腹,也是为了萧鹤野。
过去经历的那些伤和痛,只要裴腹还在秋水居一天,萧鹤野就无法彻底忘记,彻底放下。
他们兄弟如此执着,不择手段的,一次又一次的折磨裴腹,不正说明了这个心魔其实一直都在?
只要裴腹死了。
时过境迁之后,或许那些不堪的回忆会被新的记忆取代,占据……最后彻底消失。
或许吧。
苏媞月这般想着。
*
事情处理完,两人坐上回宫的马车。
正是午时,永安的街上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苏媞月伸手掀开车帘,从车厢的小窗朝外面看去,满脸欣喜。
每次出宫来,呼吸自由的空气,吹着自由的风,看着这些熟悉的道路和街景,苏媞月内心不由得开始欢呼雀跃。
快了,应该是快了……
如今国丧已过,只等皇上下旨。
很快她就能出宫回家,彻底摆脱那个淑太妃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了。
“大嫂?”
拥挤的人群中,苏媞月眼睛很尖,一眼就瞧见了上街采买的大嫂胡凤梅,她身后还跟着徐管家。
“停停停,停车!”苏媞月叫停了赶马车的小太监,然后转头望着萧鹤野小声道:“掌印,我能不能下马车同我大嫂说几句话,很快的……不会耽搁太久。”
萧鹤野斜靠在车厢边上,懒懒散散的。他皱了皱眉,没有回应,好像不大情愿。
他可是一刻都不想和苏媞月分开。
苏媞月想也没想,身子一软整个人扑进他怀里,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温热的气息传进萧鹤野的耳朵里,痒痒的。
她轻咬他的耳垂,软软的声音似娇嗔一般:“就一会儿……我就想去问问爹娘是否安好,家里是否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