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一听这话头皮发麻,下意识就想跑。
可看着长孙皇后的背影,咬了咬牙还是跟上去。
院落中,宾主落座,李平给众人倒了水。
他实在喝不惯这个时代的茶。
那玩意准确地说应该是汤才对,什么都往里面扔。
对了,炒茶是怎么个流程来了,有时间研究研究。
“寒舍简陋,让夫人见笑了。”李平笑着打开话头,“这院子也是昨日才堪堪打扫干净的,若是夫人来得早些怕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是嘛,前几日正好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想来是冥冥中自有天定。”长孙皇后眼眶微红。
一旁的翠儿有些焦急。
怎么回事?
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呀!
长孙皇后喝了口水,问道:“公子是哪里人士?”
“祖籍凉州。”
“来长安作何?”
“不清楚,爹娘只说来长安找一门亲戚,别的没说。”
“那你爹娘?”
“已经不在了。”
“凉州风土人情如何?”
……
一番交谈,准确地说是长孙皇后在问,李平事无巨细的回答。
翠儿看的暗自心惊。
娘娘不是来看楚王殿下的么?
怎么看起来像是在审问。
长孙皇后眼睑低垂。
她是孩子的母亲,却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即便是面对朝堂上的那群人她也能够游刃有余,此刻又如何看不出对面的少年已经知道她是来认亲的。
不愧是宽儿,天资聪颖。
“你有什么想问的么?”长孙皇后放下手中的杯子,缓缓抬起头。
“您,怎么称呼?”
“夫家姓李,在京中做个小吏。”
“您出身名门?”
“算是吧!”
“您子嗣颇丰。”
听到这问题,长孙皇后的手微微一颤,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一旁的程咬金只觉得五雷轰顶。
乖乖,长孙家算是名门。
陛下成了小吏。
娘娘这是唱的哪一出。
不过他马上就反应过来,夭折的楚王殿下此刻出现意义重大,只怕走漏消息便会风起云涌。
娘娘这是既要防止事态扩大,又想着日后能够常来看看。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
咦,这样的话陛下怎么办?
敢情娘娘就没想着让陛下来看看。
也好,多事之秋这事缓缓也成,至少要确定这位楚王殿下的身份来历才行。
被何人养大,经历如何,是否有别有用心之辈插手。
桩桩件件都是需要时间的。
李平点点头,觉得已经猜中了事情的真相,看着妇人情真意切的样子或许当年真的有苦衷。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万里寻亲却死在牢中,自己替他把事情做完也是理所应当。
一念至此,李平道:“我身上可有什么能够辨认身份的印记么?”
“你肯认我?”长孙皇后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随即连忙说道,“你左脚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是你姑姑不小心烫的,你左手食指内侧有一枚痣,这些外人是不知道的。”
从最开始见面,她心中的热切与渴望就在慢慢消减同时又无比欣慰。
他的孩子比想象中的更加聪明,却也更加冷漠。
或许从他用吊坠赎身的时候就没了认亲的想法。
以他的聪慧又如何不知道那吊坠是寻找身世的唯一线索。
或许,是这长安城的遭遇让他的心冷了吧。
京兆府尹该换人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十月怀胎不易,我想您是有苦衷的。”李平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左手食指,然后低着头脱下鞋子。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妇人。
要说情感还是有的,毕竟自己能出来,能有本钱,能有住所多半都是托了人家的福,不管是冲这些还是原主,报答都是应该的。
可要说抱头痛哭,开口叫娘也不至于,主要是没有感情基础。
“我的儿,你受苦了。”
长孙皇后看着李平泪雨如下,眼底满是愧疚。
她终于确定了眼前的少年就是他的孩子。
她为自己的孩子吃了这么多年苦而愧疚。
为自己此刻还要欺骗他而愧疚。
他本应该是尊贵的楚王,此刻应该住在王府当中,享受着前呼后拥的生活,而不是在这个小院子里面。
她恨不得将一切都给自己失而复得孩子,无论怎么补偿都不为过。
可是她不能。
她不只是一个母亲,同样还是大唐的皇后。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不断落下。
面对痛苦的长孙皇后,李平束手无策,他知道此刻应该好言劝慰,可真没有那份感情呀!
甚至想要挣脱对方的怀抱,毕竟心理上这是个陌生女人。
他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翠儿和程咬金。
后者眼观鼻,鼻观口,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