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烽就这样带着沈明诀离开了城南乐坊。

明明应该和母亲说一声的，可沈明诀没有，他总觉得母亲不会同意，而他真的很想出去看看，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乐坊，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人是什么样的。

身上穿着的衣服料子极好，沈明诀只有在演出时才穿过这种材质的衣裳，那是他学着别人“咿咿呀呀”换来的，可即使这样，穿上新衣服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喜悦，只有被指指点点的羞臊。在认识顾长烽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不唱曲也能获得一件新衣服。

“我要不给你唱一段吧？”沈明诀不太好意思白拿人家的东西。

顾长烽看着他，想起了他被众人嘲笑哭泣的样子，“你喜欢吗？”

沈明诀已经被训练出来了，丝毫没有怀疑自己说出口的话:“喜欢。”

“真的吗？你再想想？”顾长烽递给他一块京城里带来的点心。

沈明诀皱了皱眉，其实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我不知道，被嘲笑的时候是不喜欢的，可自己练唱的时候，也没有很厌恶。”

他手里拿着那块点心，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这是……咸的？”

顾长烽笑了，“那就不要唱。我们是朋友，在我面前，我希望你只做自己喜欢的事。”

沈明诀点头，又吃了一口，乐坊里很少让他吃点心，怕甜的毁了嗓子，虽然不缺衣食，但限制很多，这样的点心从没吃过。

“这个我喜欢。”

“这个是牛舌饼，你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顾长烽叫住了马夫，让他再买点来。

“谢谢你。”沈明诀记得乐坊里有个姐姐曾经告诉过他，受人恩惠，要心怀感激。

顾长烽看着他，突然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

沈明诀恶狠狠的瞪着他：“喂！姓顾的，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干什么这么严肃道谢？你自然一点好不好啊？”说完手还不老实，还要去捏一捏沈明诀的鼻子。

沈明诀又生气了，一把拍掉他的手，心说这人根本不配自己对他好，“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样？我还不是想和你亲近一点？好朋友之间都不会这样客气的。”

可是，可是哪有一上来就做好朋友的？

“我想你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能不像在乐坊里那样，明明是不喜欢的事情，还要强迫自己去做，甚至不能下台。我不想你那样。”

“那好吧。”沈明诀一伸手把一块点心塞进顾长烽嘴里，又别过头去，自己吃了起来。

顾长烽看着他的后背，嘴角弯了弯。

马夫很快回来，又带回了点零嘴和玩具。

顾长烽让他加快速度，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要赶到那一片夜市中去。

沈明诀吃不下了，被晃悠的马车折腾的昏昏欲睡。明明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却不知为何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每一个念头和每一个动作都是出自对方，让他忍不住去亲近，控制不住像对方一样把善意带给他。

就好像，是一种本能。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靠着顾长烽的肩膀睡了一路。

沈明诀慌慌张张的直起身子，觉得自己一定是把人惹恼了。

顾长烽歪了歪脖子，又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沈明诀看着他把手扬起，以为要挨揍了，立马闭上眼睛。

一顶白色的醒狮般的帽子戴在了他的头顶。

“好啦，别愣神了，我们到了。”

马车外的光照了进来，照在顾长烽的侧脸上，多少年后，沈明诀始终记得这个对自己很好的小公子，这一束光也支撑他走了很久，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