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阿爹死了,阿娘死了,小妹,妹夫也死了,还有府内伺候的三百多名下人,都惨死了,你瞧,外头的雨便是再大,也无力回天,冲刷不了他们的冤情。而我呢,什么皇后,什么一国之母,从不是我想要的,我呼吸都是疼的,一闭眼都是他们的脸,都在说,大小姐,好烫,这火势烧的人好烫,嬷嬷,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申冤申不了,被囚禁在椒房殿,连出宫给家里人上炷香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立衣冠冢了。”
嬷嬷安抚:“娘娘,人总要有些盼头,谁说您做不了什么?您为母则刚,合该将两位主子好生养大成人。”
“殿下身上有一半流着的是白家的血,好生教导,自会顶天立地,皇上的心思猜不透,可他说立我们小殿下为储君,总归是君无戏言的,您瞧,咱们小殿下,眉目多像老侯爷啊,待他大了,自能为外祖一家翻案,让白家上下入土为安的。”
话说的容易,可真要做到是很难的,道理皇后白鸢都懂,但……
那几年过的有多不容易,喜公公很清楚。
娘娘的身体从生了邵阳后就不怎么好,眼下愈发更是三天两头的生病。老嬷嬷年纪大了,不过半年就离了世。
原先有她在一旁宽慰娘娘,和娘娘说话,人一走,娘娘精神跟着恍惚,情绪低落,思维迟缓,一度郁郁。
她开始吃什么都吐,人变得瘦骨嶙峋。一个人独处时,总是忍不住想哭。
可她会抱着邵阳,一边摇着小殿下的摇篮说:“阿娘还没看你们成家,过好日子,是舍不得不要你们的。”
那时邵阳懵懵的问:“母后,什么是好日子?”
皇后愣了一下,最后苦笑笑:“好日子啊,就是离开这座牢笼,不再和那些披着一层皮不知是虎是狼的人虚与委蛇,你阿弟是储君,只怕……只怕得被这座城困一辈子,可我邵阳幸是女儿家,日后定觅得良人,会嫁给一个会比阿娘还疼你的人。”
当时喜公公忍不住掩泪哭泣。
他其实觉得皇上力保娘娘和殿下,已是不容易,可……可娘娘对皇上排斥到了极致。
便是老嬷嬷死前,意识也格外糊涂了,本是最谨慎的人,却冲他哭道:“要不是先皇赐婚,我家大小姐如何得不到一桩好姻缘?她怕侯爷和夫人伤怀,不敢透露分毫有喜欢的人,可老奴知道,大小姐喜欢极了,出嫁夜里偷偷的哭,将枕头都哭湿了。”
她说:“喜公公,我老了,不能再陪她们了,待我去后,这三位主子,就托你照看了。”
喜公公听的心惊胆战,他隐隐觉得,老嬷嬷和皇后之间,有他不知道的事。
是……和皇上有关的事。
可他不敢问。
果然应了老嬷嬷的那句话,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他看着娘娘的身体一点点被蒙太医调理好。
他看着邵阳变得蛮横,奶凶奶凶的,只为护住母亲和弟弟。
他看着小殿下一点点长大,在别人还在斗蛐蛐的年纪,已经稳重的开始和顾太傅求学了。
他过于懂事。
可明明一切都变好了,怎么殿下的身体成了这般。
他的殿下!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念及此,喜公公长长叹了口气。他一步一步慢慢离开,边走边抬头喃喃:“这雨啊,怎么还不停啊?天就那么难晴吗?”
等他的脚步声走远。
慕梓寒恼羞成怒的拍开他的手。
“放我下去。”
她的力道并不重,对周璟来说,就像是挠痒痒。
慕梓寒听到他‘嘶’了一声。
她一下子就紧张了。
“怎么了?”
“可是哪里不适?”
“还是这几日夫君过于劳累?身体未完全痊愈?”
周璟抱着她坐下。幽幽道。
“疼。”
慕梓寒:……
“我还没说我打疼了,更没见你的手红肿。你可不要胡乱诬赖我。”
周璟慢悠悠道:“怎么办?”
周璟自顾自到:“一个没注意,就被你……”
他一个字一个字道:“家暴了。”
慕梓寒:……
又开始了是吧。
她有些苦恼:“你不能老这样。”
她又不是悍妇。
周璟:“上回在盥洗室,我让你照着镜子,看我如何要你,你便哭着说,夫君够了不能这样,上上回,我还没尽心,你就说累了,说的也是,夫君别这样。”
“怎么对我的要求就这么多呢?”
慕梓寒听他说这些,耳朵都红了:“那也没见你应啊!”
说完,她一下绷起了脸。很清楚要是和周璟继续掰扯下去,是绝对说不过他的。
这时候,外头传来敲门声,是寂七的声音。
“殿下。”
温吞的慕梓寒一下子像是受惊的兔子,从周璟怀里跳了出来,她还不忘去拿自己都碗筷,找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先是瞪他一眼,然后低着头,继续小口小口的吃着。
她没什么胃口,就吃的比较慢。
周璟哼笑一声。意味深长的睨着她。
“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