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看姐姐,只有一个朦胧的影子,因为自小分养的缘故,霍舅父家很少带姐姐回乌孙探亲,所以感情并不深,相处最久的,还是回到长安这段日子。
接触久了,毓姚还是对这个姐姐淡淡的,因为她是一个很有性格的女人,强劲、蛮干、得理不饶人。
比如说,如果一个桌上坐了一堆你不喜欢的亲戚说你不喜欢的话,多数人还是选择隐忍不发的,可是她清清楚楚记得姐姐十五岁及笄的时候,满桌宾客催着石父给姐姐定亲,说姐姐年纪已经不小了,石父只是笑着应和不说,可宾客依旧喋喋不休,最后竟是姐姐拿筷子横摔在了那人的碗里!
她说她烦得很,要捅人家的嗓子。
那一刻,简直惊呆了众人!大概也没想过,石家大小姐说话这么粗俗,且还这么不给人面子。
石父心里本也烦,何况他本身就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便用老生常谈的话色劝那个被姐姐得罪的了宾客,“她还是个孩子呢!”
是呀,一个胡闹的“孩子”,身为大人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后来大哥哥说她太莽撞了,不知轻重,以后不收敛,太容易得罪人了。
可姐姐却道:“是啊,我知道,可我得罪的就是他!面对强权别说忍,就是让我跪下磕头都行,卧薪尝胆我会,可这种小喽啰根本不值得给他脸啊!”
“什么东西,还敢催我的婚事,不敲打敲打他,以后他分得清石舫的新主子是谁么!”
“哥哥,我的婚事可以被讨论,但不能被底下人讨论,如果他们当着我的面讨论我,我没有反抗,那我不成了随随便便就可以被人讨论、没有威望的主子了?那以后我要如何震慑别人呢?”
“何况那人我也记得,他本就是梁家的人,跟咱们就不是一路的,得罪与不得罪有什么两样么!我既然敢跟他撕破脸,肯定是计算过的,我能得罪过起他,只要自己可以承担得罪的损失,这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那时候毓姚太小,太天真,以为大伯对姐姐无尽的袒护也只是出于父亲对女儿的溺爱。
后来她有些反应过来,大伯虽然和善,但为人处世上也很圆滑,能让姐姐把那人得罪个干净,其实他也默认并不想再跟他交好。
如姐姐所说,那人成了梁家最好的走狗,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始平孟氏,至于姐姐后来有没有杀孟氏子,她就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梁家和孟家的下场很惨就是了。
而姐姐也确实如自己所说,成了人人口里阴晴不定,叫人头痛难应付的人,但是并没有因为她得罪谁而有所损失,反而大家对她颇为敬重,就像敬重大伯母一样。
那时她还想:难不成是无赖的怕凶悍,凶悍的怕更凶悍……
现在想想觉得自己真羞愧,她还因为姐姐的“凶悍”有些瞧不上,觉得糟蹋女孩子贤惠好名声,以后嫁人都嫁不出去。
但面对范家和蒋家两次的围击,毓姚第一次意识到姐姐形象为什么总是那么威武。
但凡她们势气弱一点,她们就会被打在道德的最低点,被人嘲笑、辱骂。
如果没有锋芒,那姐姐在外面也是会被生吞活剥的吧。
而事实上名声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就像姐姐说过,“空虚的东西永远比不上实在的幸福,炽热的爱自己、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小小的啜泣,心里反复说了无数次的对不起,尽可能的压低声音,可马车上,媞祯还是察觉了她的异样。
顺着毓姚的背抚了抚,安慰道,“不怕的,人生在世谁没吃过亏,既入穷巷,咱们及时掉头便也罢了。”
她嘤嘤抹泪,“我只是觉得……我给家里丢了人……”
媞祯忙打断了她,“是姓蒋的骗了你,要丢人也是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嫁错人了么,又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好哭的。”
“你看霍姐姐不也是很好么。你现在要紧是把身子养好,甭管你以后怎么想的,有家里靠着,有什么好怕,谁敢说三道四,我把他的嘴拿鱼线缝上,好不好?”
听完这话,毓姚眼眶发热,想着回家,心里还是忐忑的,尤其是她把大伯伤得那么透,该怎么说她被气得小产,和离回得家。
可石父的表情,就像毓姚刚出去玩完回家似的,什么都没有说,只看着孩子白纸一样的连,眼里都情不自禁的充泪。
急忙叫人把温好的鸡汤送过去,又点了两个炉子暖着。
嘴里念叨的只有,“天凉了,不能受风,你大伯母生你姐姐的时候就是在咱们逃亡的路上,所以月子坐得不好,一到冬天就咳嗽,这屋子里我都让人那棉絮把窗户缝堵死了,这回肯定冷不着你。”
连老三也从外府赶了回来,雪雁跟媞祯他们出了府,就回去给她主子报信,毓嬛跟毓姚关系最好,得知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便急忙回来了。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埋怨,出了事本能的找大姐姐,似乎成了条件反射,连她反问雪雁“为什么不先通知我”,雪雁都愣了愣,断断续续只接了句“人微言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