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钰满脸阴沉地看着他,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念影哑然,手足无措,满脑子都想: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怎么回来了呢!
温钰没有说一句话,转身示意他向外去。
他心知这回不妙了,垂头丧气跟了出去。温钰仍旧不语,领着他出了石府,一直把他带进南园沈望舒从前的卧房里。
一应物品未动,仿佛还有这沈望舒残存的气息,两掖的烛火照亮了两个冷漠的脸。
温钰启唇说跪下,“你在你三叔叔房里好好想想吧,再有下次,也别怪我不念你三叔叔的恩情!”
念影脸色惨白,只能颓然低着头说是。
俩个人之间的对话很简白,用不着多费唇舌。这件事令人难以启齿,谁都不想揭开那个疤。
硬生生憋住了气,出来一脚踢在马车上。
温钰心头恨得出血,他跟媞祯是受了沈望舒的嘱托,才一心一意供养念影,连南园吃穿用度都是王府开销的,可他怀着感恩的心养着的孩子,扒开皮,竟是个妖魔鬼怪。
媞祯怎么也是他带了点血缘的远房姑姑,自己又还没死,他就生出这样不堪的心思,还能算个人么?
想来半天,叫管彤留下来,“你就好好看着他跪着,没有我发话,谁也不许让他起来。等把柔然使臣送走,也叫他到骠骑军去历练历练,有了人样儿才准回来。”
温钰扬长而去,一脸苦大仇深,回到濯缨水阁,直接到外屋诏文鸳过去。
文鸳是个大嘴巴,经常管不住嘴,念影进去没多会就被温钰逮了出来,为了什么傻子也懂了。
她本想着等媞祯醒了跟她说,没想到被温钰抢先一步召见了,嘱咐她把今晚事烂肚子里,谁都不要提不要说,只是得主意以后别叫念影靠濯缨水阁靠得太近。
这些她更确定,念影被拽出去跟媞祯有关了。
安排好后,温钰心头也能放心,到底沈望舒待他们情意深重,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给彼此留下脸面。
不然戳破了,只怕四个人都难堪。
他掀开帘子进屋,媞祯还在睡着,秋来本就犯困,睡起来更是沉。
掀起被角,轻轻往上一拉,只觉有东西轻轻落在,发出叮叮的响声。
伸过手抹去,有冰凉的触感,原来是那支石榴花宝石发钗。
这支钗,还是当年雍正定情他送给她的,取的就是“石刘”之意。
遥想那时的出生入死,不离不弃,面对已知的死局,一直都携手并进着。
他高估了死局的威力,高估了敌人的伤害,唯独低估了权利的力量,也会进一步影响她。
他开始疏远,开始质疑,质疑她的信任与爱,也质疑自己是不是爱真正的她。可是想了半天,最终困住的只有自己。
哪怕到今日都不知道该不该原谅她。
可是啊……
他还是陷入无尽的纠结里,是自己身与心的纠结。
媞祯听见有男人的呼吸声,醒了也并没有睁眼,而是听着他要做什么。然而那双手,只是轻轻在耳边一捋,待把石榴钗为她重新簪上,便留恋几步走了。
轻轻一个动作,至少可以消除她心里的所有疑虑,只要他心里能念她一点好,就有回旋的余地。
过刚易折,或许她也该学一学公主的柔弱宛转。
显瑀有一日来,见她少有兴致翻起从前的衣裳,还叫人从外请了湘妃像到祠堂里。
一是觉得新奇,半含了笑意试探着道:“看来很快我们就不用为你和殿下担心了。”
媞祯拿着红色衣裳在身上比一比,微微一笑,道:“我从前到现在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便是我错了,也都是别人来哄我。就算不成,撒个骄也算到此为止了,只是今日我才觉得这招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
她叹道:“我以前是真的瞧不起那些做作的手段,可如今想通了,低头就低头吧。”
显瑀眸光明亮,只吟吟瞧着她道:“既有此心,事不宜迟啊。”
媞祯卷起袖子,命人取剪刀裁制贴合自己的腰身,低着头道:“姐姐别急,来日方长呢。只要使臣进京,他总要带我去宫宴,只要慢慢等着,就好了。”
显瑀不知道她做什么,只是眼角斜斜扫过,侧头见铜镜昏黄而红润的脸庞。
这一天很快来了。八月初七,天光一片美好,温钰早早叫人拿了王妃的吉服给媞祯送去,人刚到濯缨水阁,便左右不见人,想起时辰来,便焦急的问。
“王妃呢?”
显瑀迈下台阶道:“小妹她现在在祠堂呢,我正要给她送苹果去,殿下不若同去!”
石府的祠堂很偏僻,周围开满了榆叶梅,脚踩在土上软绵绵的。
太安静,空气的清冷逼得温钰头脑中的记忆清醒而深刻,竟有一种重游故地重游的错觉。
他推开门,浅淡的昏黑,只有一个小小的红影背对着跪在地上。
温钰眉头微微一凝,脚步渐渐靠近,却听那人声音放得平缓且清柔,一字一字道:“信女石氏在湘妃娘娘面前起誓,愿秦王此番柔然之行平安顺遂,安然回家,不受风沙颠簸之苦。若得所愿,信女愿一生茹素吃斋,常宿湘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