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时光景色,都这样尔尔过去,等到春草生长的三月天,有雨水倾盆而下,哗哗有声,澂起满地尘泥飞溅。
很久以后,殷珠回想再回想起自樱桃入侯府的日子,都觉得那段时光是那么朦胧一团。
就像走在大雾中,不知身在何处。
自然,她也明白,萧离对樱桃的喜欢,并没有那么纯粹,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容貌和性子有五分像那个故人。
只是在这样被冷落的时候,幸而她的女儿已经出生,似乎还有一份温暖可以平复这伤心的一笔。
可即便已经闭耳不闻,外头的风吹草动何尝不会一一扫入耳际?
比如,萧离疯狂的给樱桃抬位份,不过一月,便给她“如夫人”的位置。
比如,萧离将历年所藏的珍品悉数送入流光阁,只为博樱桃一笑。
比如,樱桃喜欢听绸锻布帛撕裂的声音,萧离便在外面搜罗尚好的绸缎供她享乐。
一时连她的侍女兰因也不免诉苦,“侯爷这般对那个邓樱桃,甚至还带着她去各放的名流宴会,这是把您这个夫人放在何地!”
殷珠低低自嘲,“侯爷喜新不厌旧,这般性情从我嫁与他便知晓。况他昔日痴迷秦王妃,不也是如此。”
兰因道:“可他即便对当初的秦王妃,也是有克制在其中,哪有像今日没有男女了大防,这般肆无忌惮。”
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您还记得侯爷原先的通房乔姨娘,前阵子左不过是跟邓氏拌了个嘴,就被侯爷撵到乡下的庄子里去了。”
殷珠迅速抬眼看了看她,拿过绢子细细拭了唇角,“我记得乔姨娘是王上赐给侯爷的,已经在府里五六年了,是有些脾气在的。没想到他已经连王上的情面都不在乎了……”
兰因不忍道:“是啊。说送走就送走了,且不说那是王上的人,再不济也是陪伴多年的老人。”
她捂着心口,慌兮兮道:“听说乔姨娘送走之前,还被侯爷踹了个窝心脚,大夫去看过了,说惊惧交加,直冲心脉,怕是……不成了。”
殷珠听着不祥,看着外面的阴雨天心里越发坠坠。
正沉默间,却见外头湿淋淋冲进一个人来,却是萧离的侍从荣宝。他像个水人儿似的滚进来,“夫人不好了,侯爷他出事了!”
殷珠慌了一拍,定睛看去,肃然道:“怎么了到底?”
荣宝想是急坏了,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哭丧着脸道:“今天宫中的迎春宴上,五皇子不知喝多了还是怎么着,竟然调戏了邓夫人,侯爷一气之下,就拿刀把五皇子的手指给剁了下来!”
殷珠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发紧,“那侯爷呢,王上可有责罚他?”
荣宝“嗐”了一声道:“王上对侯爷只是训斥喝和罚俸,倒是邓夫人被埋怨成了祸水,给送去了别苑里关了起来,侯爷心疼,就在大雨里头跪着,一下旧伤犯了,王上叫他回府养着,他也不听,现在还在宫门口跪着呢。”
殷珠听得心头火烧火燎,即便他确实凉薄,但到底是孩子的父亲。她一壁撑着起身,一壁唤兰因去备马车。
又道:“荣宝你先在府里候着,叫人烧好热水,备下姜汤,请了大夫预备着。”
荣宝连忙点头去了。兰因悄悄扯住殷珠衣袖,忧心道:“这件事牵涉邓樱桃和五皇子在内,且又是王上下的旨,您真要去蹚这浑水?”
殷珠行色匆匆,将厚重的披风系于单薄的肉身之上,“即便是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人,也是为了我自己和孩子的父亲。”
待她赶到襄王的乾阳宫外时,分辨良久,才看到那伏在汉白玉地前叩首不已的身影,居是曾经威武雄壮的萧离。
纵有小太监打伞在侧,他也浑身湿透,水腻腻的地贴附在他身上,寒气顿生。
黯然中殷珠到底有一些不忍,急忙解下皮绒斗篷,兜头兜脸将他裹住,沉声道:“有什么话咱们回府再说,你有旧伤,何必在这儿作践自己身子。”
萧离却是一脸冷漠的摇头,“舅舅他要把樱桃送到别苑去……你先回去吧,用不着管我。”
殷珠黯然道:“可你光这样跪着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让王上更加恼怒么?”
萧离横眉冷对,甚为不满睨着她道:“你这般说,便是放任樱桃送走不管?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你便是这样忤逆我的心意?”
殷珠一滞,不意萧离会说出这番话来。她伤感而气恼,“我不是要逆你心意,而是觉得你以前向来谋定而后动,不是这么莽撞的人。”
她无奈的叹气:“今日之事我也听说了,的确是五皇子轻佻在先,可是他毕竟是皇子,是王上儿子,你剁了他的手指王上自然心里有火,可又因你是他外甥舍不得,才把怨气撒在了邓氏身上,勉强圆过了此事。可索性只是禁闭没有伤及性命,若是你再这般顶撞,王上真要了邓氏的命怎好?”
萧离听殷珠说得在理,也不禁软了心肠,慨然道:“抱歉……是我莽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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