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殷珠身份贵重,以及跟王宝林搭着亲戚关系的缘故,府中大多数人都不敢动粗。媞祯听闻消息赶过去,她还正跟人相求放她进去一面,这般纠缠失礼的形态,倒是甚少一见。
“放开她。”媞祯道。
说完慢慢信步上前,推开前庭人影的遮挡,莞尔一笑,“数月不见殷珠姑娘胆子倒渐长,现在都敢擅闯王府邸了。”
殷珠调转视线瞧过去,前面雀屏旁站着个宫装美人,绯色的蜀绸,那样饱满的颜色,衬得人如牡丹般热烈鲜亮。
“我……我……”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低头看足搓着手绢。
媞祯颔了首,手指一挥,“有话进来说吧。”
便牵引着人往二门里去,殷珠见状,急忙提裙跟上,一同穿过一道九曲桥来到一座凉亭,亭下依依垂下柔白的棉帷,八角处放着熏炉,使其中的温度与室外鲜明隔开,恍若暖春一般。
媞祯叫身边的人下去,只留班若在身边端茶倒水,“现在没有人了,告诉我为什么擅闯王府?”
殷珠烟眉频蹙,两手在下头掐了很久,咬起唇糯糯道:“我不是有意的,只是这些日子以来我让兰茵送来的东西一直被府卫阻着,我……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还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厌了。”
“我……我害怕。”
从头回见她起,她就是那样子,头上只斜插了根挽发的扇头簪,一身烟青色的潞绸,柔弱的得像株新柳易折。
媞祯的微笑盈然而生两颊,淡淡道:“你什么都没错,是最近王府的事太多了,他们不敢让外人之物送进府内。”
殷珠自知济阴王府的烦扰因何而起,可那些毕竟是男人家的事,她问不得,也改不得,不管形式怎么发展,女人家总是失落的一方,随波逐流。
她慢慢把怀里的盒子捧上来,打开给她看,“你看这个风筝坠好不好看?我特地用缂丝锦和琉璃珠缝的,想着拴在风筝尾上飞起来一定别有意味。”
她拿在手上比给媞祯瞧,“我知道你喜欢大红色和牡丹花,特地挑了这块做底子。”又微微一笑,“我的是蓝桔梗,跟你颜色配在一起刚好。”
因着前事之鉴,媞祯多了份小心翼翼,把坠子拿来手心左看右看,见无恙才道:“你就是为了送这个?”
“我想从前你因为王姐姐,都没有讨厌过我,如今……”她上前携了媞祯的手,眼里是嗫嚅的神色,“前朝的政治我并不懂,我也不想跟他们站队,我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无事时跟挚友说笑玩乐,不管怎样,我是真心想跟你交朋友的……”
媞祯捏着帕子笑得极优雅,温声道:“我自然不会因政事记恨你,每家每户的都有自己的立场,这是不变的定数,何况我怨你,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只是……”她睫毛一闪,轻声慢转,“只是有时候总要顾及整体的面子,所以门卫做事我也是不知的,你心思单纯,却未必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单纯,侍卫也怕你被假手于人,就过问得多些,你也别脑。”
殷珠一听连连点头,“我懂得,男人家的面子,我们总是要顾忌的,这回是我唐突了,可我也是真的……不想因为那些我不懂的事情,而失去一个朋友。”
说起这个,她眼眶子渐渐泛起红,“我从小就很孤寂,人又呆板,很不讨人喜欢,你是唯一不嫌弃我,还愿意帮我的,我很珍惜。”
空气里澄澈的甜香沁人肺腑。听她这话,虽不能说深情款款,至少真挚动人。
媞祯微讶的打量,其实自己跟她交集也不算很多,一年里能偶尔见上几面,很多时候都是各忙各的,只是觉得她是个洁白无暇的好人,不该掺和在泥淖里,有时候她看她,就像看温钰一样,是一股“质本高洁”的清澈,那样的气质,对于心机深沉的自己,总有一种本能的吸引。
所以她既跟沈望舒联手对付杜家,又希望她能幸免于难。可惜了,这巍巍的长安,哪里装得下单纯的东西?所有人都想拔尖,都想获利,都在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似往下踩。
这种对立线上的交情,本来就很脆弱,她纵是信得过殷珠的为人,到底不得不设防。
“你愿意和我扎堆儿顽,这自然是难得,不过我们聚在一处的时候不多,横竖各有各的忙处,这些天里,殿下不舒心,我也陪着熬着,总有些顾不妥。”
殷珠手搭在膝间,“我知道,两桩案子闹得你也没有什么心情,其实今天来,我也是不情之请,我想请你去留音阁看出戏。”
“戏?”
她嗯了一声,“是桩新排的新戏,叫《花月弄》,还没演过,明儿是首场。”
尚未搭话,班若便接口道,“难为杜姑娘一片情儿,咱们王妃身子不好,怕是一时半刻出不了门。”
殷珠很丧气,却也不敢再说什么,横竖强扭的瓜不甜,她也不能拿刀架人家脖子上,只能柔顺一笑。
那厢媞祯眼珠骨碌骨碌的打转,拿起一杯茶反复划盖,似乎心中主意已定,“倒也不是什么要紧,这些日子窝在府里我也烦了,想出去走走,何况新奇的玩意我也喜欢。”
说着,她撂了盖盅站起来牵殷珠的手,殷珠一听心情甚好,语速极快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