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三日流转而去,阴霾了许久天气终于放晴,天空一碧如洗的湛蓝,无比广阔。
因着阴雨潮湿,屋子里霉气颇重,文绣早早的便将窗棂敞开,只闻和风惯着花香草木的气味拂面而来,人愈加神清气爽。
垂花流苏的屏风外,高琪伫立良久,待文鸳备好了早膳,便叫人进来一同陪用。
媞祯让人端些吃的到人跟前,“这是洛阳地道的早食‘不翻汤’,我配了牡丹饼和绿豆浆,想你这几日废寝忘食操劳,便跟我一起吃些吧。”
高琪是周宜水身边得力的人,必然也听了一耳朵闲话,晓得媞祯是个什么风头人物,自然极其乖觉的应下每一个字,就着桌前吃了一些。
饭近三旬,媞祯轻咳两声,缓缓问道:“怎么样?”
高琪亦撂下筷子,“按姑娘吩咐,这三日里买了赌坊的老千先送梁付几把赢头,他尝了甜头果然肆无忌惮起来,银子越押越多,等他把银子全押了再炸一把,这九赢一输对比之下,他定然以为自己下次还有逆风翻盘之日,我便说叫他拿着家里田产地契,或者是账单本子、商行来往的字据,抵押取银,待他初尝抵押借款的好处,自然再抵些什么东西更肆无忌惮起来,所以这几天我手里收获颇丰。”
擦一擦手,从怀里掏出一叠子纸张单子,“这是这些天梁付抵给奴才的田宅房契和通商来往的票据。”
媞祯一抹笑,打量他眼色,“他问你抵押的债主是谁,你怎么说?”
“暗门子的抵押典当,向来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他在赌坊里混了这么久,不能不懂这个规矩,就是问,也无非一句‘我有个朋友’罢了。”
他的回答甚合媞祯心意,随手翻阅起这大把的账目字据,娇俏的下颌愈发高抬。
“十三舫的藏盐点,淮安已经派人去盯梢了,梁家这里准备好了没有?”
曹迩垂了手,“咱们的人就守在城南兴龙村南的果铺子附近,随时听姑娘命令行事。”
又问:“十三舫的掌事的都还在洛阳?”
曹迩兴兴回,“都在呢”
媞祯意态闲闲地拨弄着手指上的戒指,深觉时机日渐来临。
“我记得,梁轩铭的夫人是襄阳邵氏当家的姐姐,梁邵两家自然更加亲厚贴心,比着其他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既然邵氏在梁玄铭心里地位如此之高,我也想见一见。”
于是含笑一指,“明日你去把他请来吧。”
曹迩跟央挫互看了一眼,“这倒不难,只是把人带来有什么用呢,不是更让那些人拿住咱们不仁不义的噱头骂吗?”
央挫也点头说是,“咱们现在手里既有洛阳十三舫贩卖私盐的契约文书,又有藏盐之地的铁证,姐姐若不想沾手,大不了咱们找个会说洛阳话的下手,扮成寻常百姓,去衙门击鼓告发就是。”
媞祯将手里的茶盏一并撂下,“咱们的目标是洛阳梁氏,又不是洛阳十三舫,那些小舫头根本不成器,不过是一群猢狲,大树一倒就要去寻找新枝去。”
“既如此何不先擒王,只要旧王死了,他们对石氏这个新王一样臣服,我要的就是一个臣服的契机。”
央挫揣手下蹲,“怎么说?”
媞祯有诙谐的意味,“依我看,这些宵小之辈无非因利而往,两颗心间肚皮隔得深了去,真话假话他们一时分得清吗?疑惑生疑心,疑心生异心,怕只怕雷声大,雨点小,经不得搅和。”
有泥土的气息透过窗子的缝隙暗涌到鼻尖,媞祯侧首,轻轻剪一段烛线。
“你们把人请来,先让他们着急,等他们急不可耐的时候,找个同邵氏身形相似人,跟央挫到这儿人气顶旺的酒楼吃吃酒,说说话,顺手再谈一谈这碟子梁家的流水单子,你说……叫别家的瞧去了会怎么想?”
低垂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一片如蝶翼般的剪影,徐徐随着狡黠的眼色而颤动。
“邵氏跟梁家手足一体,却背着他们跟石家暗地往来,究竟请谁的君入谁的瓮,又要把谁套在瓮里戏弄,是梁家说得清的吗?还是他说了别人敢信?”
媞祯着笑,“谁晓得不会是梁家与石氏合气联手作的戏,就等着他们那些企图叛变的鱼儿跳呢。杀人嘛……必先诛心才痛快。”
心觉快意,兀自起身绕过熏香的铜炉。
“这些人既然是因利而聚,自然也会因利相恶,等群恶狗两败俱伤时,放出梁家贩盐的消息和铁证,到时梁家只会以为是十三舫背信弃义,势必拖人下水,同归于尽,而我们就凭捏住十三舫的关键罪证,自是归顺者,毁证留命,不顺者,交证赴死,是非公道不过我们而已。”
“就连以后也不怕十三舫不听话,被人捏住把柄,除了乖乖就范,还能做什么,等我们替去了旧主,稳住脚跟,再把这些人换掉也不迟。”
媞祯伸手拿挑子拨了拨香灰,“总好过把十三舫成万的金库交给衙门要好,毕竟以后这是咱们的钱,赔进一个梁家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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