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温钰的往来,似乎成了日常,渐渐变成如水似度的娴静时光,一心一意的往她身上扑,连向来刁钻的央挫,也被日日带来的吃食贿赂了过去,一口一句“温钰哥哥”叫得十分亲切。
初夏时节的阳光明媚而美好,濯缨水阁桐荫委地,清凉宁谧,风儿一吹,微光便从树叶的缝隙间簌簌抖落,落下一缕光晕在窗前的画纸上。
媞祯拿着勾线笔继续勾勒着亭阁的轮廓,将夏日树木的繁盛尽数刻画生动,见到央挫留守在一边逗鱼,不免念念有词。
“难得你也有坐得住是时候,怎么不踢你的小毽了?”
央挫用一杆草在青釉缸里拨着水花,激得碧绿的小荷下的金鱼波灵灵摆尾巴,眼神止不住往八仙桌上瞧,“温钰哥哥从宫里拿的杏脯软酪还没拆呢。”
温钰手研着磨,觑着他笑,默默里递了媞祯一眼。
媞祯却更气定神闲了,把笔往水里一涮,换个色设色,“不急着拆,你去玩去吧,等你什么时候不注意,我再拆。”
央挫一听,一双眼睛轱辘似得打转,温钰宛然一笑,拿手帕擦了擦手上的墨,“你听你姐姐吓唬你。”
央挫摇了摇头,嘴巴慢慢瘪了起来,“才不是唬人呢,上次我的樱桃福饼就是被姐姐骗走吃了。”
他又想了想,一个一个的掰起手指头算,“还有兆绪的如意糕,周哥哥的吉祥果,沈哥哥的梅花香饼,还有……”
“还有呀?”温钰刚试完色画了一笔,听他念念不休的语调,止不住调侃了起来。
眼见他们眼色往自己身上落,媞祯停了停手,低头道:“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的。”
“那去年过年的时候,兆绪因为功课被慎大哥哥罚跪,姐姐你还特地带着他喜欢吃的东西,当着他面给吃完了,都把人给气哭了。”央挫抿了嘴,“他还是你的侄儿,才十岁,姐姐可比他大多了。”
温钰陪着笑脸,“你这可有点子故意使坏。”
央挫跟着点头,“可不是,人家第二天就气着跑去蔡娘舅家了,呆了三个月才回家。”
一池金波浮曳,反出些光照在媞祯粉红的脸上,“人不大气性倒不小。”
央挫盈然一笑,“他可没周哥哥和我那么好哄。”拍了拍衣裳,从兜里掏出个毽子颠了颠,“不跟你们玩了,我要踢小毽去,都画了一天,憋死人了。”
温钰悠悠听着,见他人跑得飞快,不觉眼角多了几分桃色,“都说你小时候淘气,我瞧着现在也没怎么变,还是淘气得厉害,依我看,得给你取个小字叫‘稚娘’,才够恰如其分。”
她蒲扇着眼睛,俏皮的觑了他一眼,“那你可说晚了,我小字已经取完了,是在平阳读书时,先生给取的。”
温钰眼波微曳,“说来听听。”
“玄机。”媞祯眸子清亮分明,慢慢转悠到八仙桌附近,“不过这个名字除了学府时叫过,大多是没人叫的,你还是叫我媞祯吧。”
媞祯问,“你的小字是什么?”
温钰顿了顿,抿唇道:“那时候朱太傅还没有给我取字。”
媞祯见他神色似有惘然,安慰地拍拍他的手,“那我给你取个好不好?就叫余庆。”
温钰兀自念了一遍,“可有什么出处?”
媞祯长睫扇动,“留余庆,幸余生,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温钰含着笑点了头,唇色愈发的鲜洁,“是个好字,我喜欢。”
他正回味着,只见一双素白的手扒在糕饼盒上拆解着细绳,三两下一过,一块糕饼就下了肚,“你这软酪我也喜欢。”
温钰瞧她肯夸奖,心里也高兴,“你喜欢的话,下次换几个味道给你尝尝。”
媞祯笑着说好。
温钰慢慢寻到她身边,握起她的手,眼里也有几分落寞,“我明日就不来了,明日是班师回朝的大典,是要忙一天呢。”
媞祯眼神安然,“这个时候你还没站住脚,是得提着心仔细些,你好好做你的,我这里不打紧。”
他缓缓蹲了下来,跟她平视,眼里有祈求的光,“你再为我点一次朱砂好不好?”
“嗯?”媞祯有些彷徨,眼睛眨了又眨,“一个大典而已,还至于紧张成这个样子。”
他恳切是点着脑袋,眼中的潮热更盛,“我求你了。”
日光莹白,悠然漫行在他的侧脸,像流泻而下的一汪溪水,虽然不懂,但媞祯还是照做了,她像之前一样,用小指在唇上匀了一匀,轻轻点在了他的眉间。
朦胧中那张脸抬了起来,就像盈盈春水一点吻在了她唇上,媞祯心里弼弼直跳,指尖轻颤,连气都不敢喘,却没有想把他推开,让他予取予求。
他也不敢冒进,害怕她反感,只能一点一点的,像蜻蜓点水一样,若即若离亲近着她的距离,直到见她已经把眼睛闭上了,才敢一步步沉浸在丰润腻滑的美妙触感中。
紧张,惊骤,却又满心欢喜。
他伸手延上她的肩,捧着她的脸,额头慢慢跟她抵在一起,满面皆是春色笑影,“像不像做梦一样?”
窗外的风带来花木的清香,跟墨香融在一起,停留在口鼻间,媞祯低着眼睛,有些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