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温钰婉拒郑女情(1 / 1)

五月芳菲的季节,牡丹花最是开得极好,大朵大朵红艳艳的绽放在廊下,风一吹,送一风香,添得满腹香甜。

温钰掰开手指,细细捏算,一候牡丹,二候荼蘼,三候楝花,也不知今夕委地的花开时节,媞祯是否在欣赏着跟他同样的风景。

这样一分辨,眉宇间的愁思就不觉积攒而来,然这种情绪只存在了一刻,马上就被管彤携风带雨的身影给堙灭了。

管彤觑着黑白分明的眼,欣喜之色逾越眉梢,“孙绰回到平阳后,阙氏因义和一事分裂成了两派,一派主和,一派主战,两派势同水火,各执己政,直到昨夜……”他声细如蚊,“阙准死了,是被主和派的阙明所杀。”

宫墙如此深深安静,可以听见风吹过树枝的声音,清透泠然,此起彼伏,一直吹到心坎儿里。

温钰呵了一口气,似笑非笑调侃起来,“说到底,孙绰此番前来替主求和,就是只为试探,变相拖延时间,等待关内羌族联合,本就是奔着议和不了去的。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皇帝倒行逆施,竟然同意了,反而一同意,就不免动摇阙氏军心,起了别的心思。”

他缓缓起身,掀开帘子坐在一旁的琴桌前,素手轻拨散音,松沉而旷远。

“虽然阙准不敢相信一个隔着杀母之仇的人会原谅他,做好孤注一掷的打算,但并非所有人都敢孤注一掷,比如他的堂弟阙明,就很怕死,只要能活着,什么鬼话都可信,甚至把阙准这个蓄意阻止他“活着”的人……都杀了,只为皇帝不痛不痒的一句玩笑话。

手指下的吟猱余韵,细微悠长,犹如敲击玉磬,“所谓议和,只是皇帝的一个离间计罢了。”

管彤深信不疑,“今儿一早,阙明就命人快马加急把传国玉玺送到皇帝手中,以示臣服之意呢。”

云色轻润的春日,温钰眼里有阴阴欲雨的混沌,更多的,而是对利益纷争的麻木。

说到嘴里,他是戏谑的,“想他们昔日同征北伐,以生死相交,做分天下的誓言还言犹在耳。可如今,刘尧兵不血刃,收天下之利于囊中,祁昊费尽身家性命之力,争得不过浪得虚名。其实世人最芥蒂的,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旦利分得不匀,那分崩离析,也不过弹指刹那的事儿。”

他移了一眼,字字挑得清晰利落,“见如今事态,足见祁昊并不知内情。”

管彤眼珠灵灵一转,洞悉到了最底端,他微笑相对,“可该知道的,迟早都要知道的,不是吗?”

温钰点了头,“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眼下他做了这么多,终于到了媞祯交代给他的最后一步。就像一曲琴曲,弹过了最高潮的部分,剩下的就必须缓缓平淡下去,不可回旋让它继续演奏。

“奴才这就去做。”管彤划唇轻笑,立刻捧了手去,渺渺消失在碧影落花之间。

人出去,随着脚步声的剥落,门外有响动惊起一阵阵扑棱的白鸽,纵身飞向远树,不觉温钰也抬头跟着那双翼飞去的身影去寻,原来那远树的尽头是太阳,一时间刺目的张不开眼睛。

正松讷的时候,有女声穿入耳畔,轻轻的,细细的,像是涓涓细流一样清澈嗓音。

“目极楚云断,恨连湘水流。至今闻鼓瑟,咽绝不胜愁。这样大好的时光,殿下为什么弹起《湘妃怨》呢?”

温钰纤长的指停驻琴弦上,缓缓抬头,入目一眼的清丽纯然。

是郑娞的身影。

郑娞穿着浅杏黄色的罗衣百褶裙,窄窄地裹着身体,因是来见他,还簪了一朵小小的、粉白的茉莉花,然而在晨风细微中,那朵茉莉已然被庭院中大红牡丹盖得毫无存在,它不可抵挡牡丹的势力,不可抵挡它肆无忌惮漫入眼帘,在阳光照射下盛放如火,饱满得慵慵欲坠,十足的娇滴可人。

郑娞心里纳罕,她并不觉得温钰是一个喜欢艳俗之花的人。细思一晌,重新勾了笑靥,“殿下最近很喜欢牡丹花吗?宫里的牡丹数殿下这里开得最好,听说上林苑里新进的‘璎珞宝珠’艳红如血,比之其他花朵更为娇艳呢。”

温钰如常微笑,“郑姑娘,今日怎么来了?”

郑娞端庄的眉目间,衔着一丝如水秋纹般的柔色,“我听皇后说,陛下给殿下新办了府邸,殿下要到宫外住了,所以想跟殿下多说几句话。”

缓步紧靠,将手里食盒放在一侧的小案上,“我带了点心过来,这是茉莉牛乳糕,殿下要不要尝尝看。”

四下里,芳草青郁如因,温钰看着那盏赤红木色的食盒,默默收敛了笑容,“这些东西让膳房做就好了,现在天儿还冷,手凉浸浸的沾在水里容易作病,用不着这样折腾。”

郑娞面色犹如丹桃,忸怩得垂了脑袋,“可是……心意不同呐。”

犹似重弦在脑中弹拨,“嘣”得一声,振聋发聩。

温钰很懂得拿捏分寸,“其实你很好,人生得漂亮,性子也谦和,只是你的心意,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我已经配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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