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侯爷什么都没多说,可程木槿却是心中有了定论。
郑修心思如此缜密,行事如此周全,又怎会独留下程信手中的旧契这个把柄?
他一定是也派人去了蓟州的。
倒是她思虑不够周全了,本想着因路途遥远,交通不便,程信又在蓟州衙门里做着小吏,正是春风得意时,那一家子大概是这一生都不会来京城了,既是如此,她做了新契书又能如何?
却哪里会想到,他们不单是来了,且还这样快就来了。既是这样,她若是还硬要把着这个小院子不放手,反倒是把事情弄复杂了。
程木槿慢慢站起身,对着郑修福一礼:“多谢侯爷厚意,蓟州路远,来往奔波,只为民女些许小事,民女愧不敢当。”
郑修长眉微动,仔细观她神色,却不见任何异样端倪,不由心中稍定。
有些事她或不想让他知道,可却挡不住去办差的人主动报上来。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但愿她不要太过思虑。
程木槿却是不知自己只是一句客气话,却让郑侯爷误会了。
她雪白纤长的食指落在最右面那页契书上,轻轻点了点。
又挪开,落于最左面的旧契纸上。
轻声道:“侯爷还请姑且留下这张吧。”
程木槿口中云淡风轻,心中也是颇为无奈。
她怎地不想要这纸契书了?
莫要小看这薄薄一页纸。
那可是她的院子啊。
有了这张薄薄的纸,那个院子便是她的了,名正言顺,任谁也抢不去。
当初的那个她因齐婶子蛮不讲理不归还院子,也曾气得让外祖母去衙门找出底契来,好赶走齐氏一家。
可外祖母却是苦笑着反过来劝外孙女,说是官字两张口,有理无钱莫进来,去了也是白去,无用的。
虽是最后到底拗不过亲亲外孙女,还是去了,可到底却是应了她自家的话,别说是找人打问,就是连门口也没进去,就被当成闲杂人等撵回去了。
到最后,这院子也是没能要回来。
闹得那时的程木槿还气得病了一场,很说了些世道不公等等的气话,这才慢慢认下了。
现今的程木槿却是不以为然。
世道再如何,衙门口也不是能随便进的。
难道随便一个人找到衙门里,说要看底契就有人好心地热情招待着给找了给看了?
哪里有那样的好事容易事?
若是那样简单,那衙门成什么地方了?律法还有威严吗?还能震慑住百姓吗?
漫说是周武了,就是在她以前的时候,这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且国力越强,律法越严,这样的事情也就越难。
除非,权势钱财开道,那就另当别论了。且,因着当今圣上是明君,吏治清明,等闲人等皆不敢造次,这权势还不能小了。
就如程信那样的小吏,便是知晓了她被占去了大半院子,不也没喝问她为何不去衙门找底契吗?
非是不忍她闺阁女子抛头露面,皆是因深知其不可为之啊。
只因这样难,她才求侯爷出手的。若不然,以她只是比旁人多赚得的几个银角子,又是一介平头百姓,怕是给人足够的银钱,也没人愿意冒险帮她出头。到最后,也只不过是徒呼奈何罢了。
可是,现今郑侯爷把这样难得的契书摆在了她的面前,她却是不能要了。
程木槿的声音依然是温婉如常,可郑修又岂会听不出那轻轻淡淡的声音里的一丝无奈。
他提起一旁的茶壶,为她斟了半杯热茶,轻轻推过去。
深邃双目凝望程木槿,亦是轻声问:“可想好了?若是反悔,让事情过了明路,这个院子可是再拿不回来了。”
明明是她的院子,当初打听的人却说是她和外祖母借居于齐家,此间首尾官司不问也知,不过是齐胜母亲因她们祖孙拿不出房契不认账罢了。
这都是小事,如今既有了新契书,那不单是齐家要乖乖让出院子,就是程信,便是再不甘心,也是要打落牙齿和血吞地把这个冤枉账认下。
可若是她不要,那程信就是坐实了房契契主的名分,再想要要回院子,那就要用些旁的手段了。
左右不过一间小院子罢了,她若是又反悔想要要回来,他帮她拿回来就是。
只是,那样的事她便不用知晓了。
听到郑侯爷这番话,程木槿春柳般的眉便微微一动。
她可不是以前那个只会读书吟诗的程木槿了,这样的话她又岂会当真?
若说是对她这样的平常百姓,此话当然为真,可若说是对用永宁侯郑修这样的权贵,那这话就不过是玩笑罢了。
过了明路又如何?不过是多费些手段心思罢了。
至于郑侯爷为何如此说,亦不过是告知她此事她须谨慎,一旦落定,那么若是日后再想反悔,他是不会再帮她的了。
这也是应有之义。
程木槿自觉自己还没有那样厚的脸皮,真当衙门口是她们家开的了,想要如何便如何。
她只是自有自的计较罢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