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趴在凭栏上看得兴致勃勃的苏念惜一双眼里几乎冒出光来。
裴洛意站在她身侧,垂下的眼帘内,皆是俯瞰众生的冷漠。
戏台边。
众人纷纷顺着声音看过去。
津南伯夫人朝身旁扫了眼,一个丫鬟上前,道:“我家夫人不忍见这样好的戏腔遭了荼害,愿意出这一千两,替小牡丹还债。”
那壮汉有些意外,看向津南伯夫人。
她立时掩口,被另外两个婆子挡在身后。
壮汉狞恶的面孔却在下一刻变得谄媚又讨好,“夫人当真是心善的菩萨,就是咱们这些人,能收到银子,也断是不肯做这些损阴德的事儿。只要夫人拿了银子来,小牡丹咱们自然是不会带走的。”
小牡丹一下抓住了救命绳,立时朝津南伯夫人膝行过去,被婆子拦着也不莽撞地往前冲,只朝津南伯夫人可怜又艾慕地看着,“求求夫人救救我,我今后给夫人当牛做马……”
津南伯夫人痴迷小牡丹,可从前也只有打赏的多了才能在后台瞧一眼,哪里有这种被他渴盼着救命的时候!
被他这么双眼含泪地瞧着,只觉得唯有自己才是他的全部。
她心神震动,几乎想都没想,将头上的钗子和腕上的镯子,以及丫鬟带着的银票全都塞过去,道:“这里的绝对不止一千两,可足够为小牡丹还债了?”
那壮汉是个识货的,一眼看出淡淡那对镯子就至少值个一千两,哪有不应的,立时笑道:“够了!自然是够了!这个欠条,就归夫人了。”
说完,利落地带人离开。
乱糟糟的戏楼又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朝津南伯夫人和小牡丹看去。
津南伯夫人只怕叫人看出身份,只遮掩地藏在婆子身后,道:“既然没了债,以后就好生唱戏……”
那班主激动地就要给她磕头,“夫人就是在世的慈悲菩萨,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只要夫人来听戏,一概免费,让小牡丹专门给您……”
“牡丹以后只愿伺候夫人一人!”
小牡丹忽然抬头道:“夫人,就让牡丹跟着您吧!”
班主一愣,转脸看他,“你什么意思?”
小牡丹含泪道:“夫人,我是被您赎下的,以后自然就是您的人了,求求您,带我走吧!以后我给您一个人唱戏!”
班主顿时大怒,抬手就打他,“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忘记当年是谁在你快饿死的时候救了你了?我打死你!”
小牡丹被打得头上的钗环都乱了。
也不躲闪,就这么恶狠狠地瞪着他,“班主的恩情,方才将我卖了的时候不是已经报了吗?”
“你这小兔崽子,还敢顶嘴……”班主还要打他。
“住手!”津南伯夫人忽而喝道:“不许打他!”
班主一愣,搓了搓手,赔笑,“夫人,这厮儿心思不单纯,妄图攀附夫人,小的这是在替您教训他……”
小牡丹泪水涟涟地看向津南伯夫人。
若不是碍着旁人,津南伯夫人真恨不能扑上去替他抹去眼里的难过。
她再次朝那丫鬟扫了眼。
丫鬟道:“欠债既然是我家夫人还的,牡丹公子自然也就归我家夫人了。夫人爱惜牡丹公子的好嗓子,不忍他落在你手里再受凌辱发卖,自会为他寻更好的去处,就不劳你费心了。”
班主猛地抬头,“不行啊!夫人,这小牡丹是我这牡丹班的台柱子,若是您带走,我这牡丹班以后还怎么活啊?”
“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卖了小牡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些?别想以此来要挟我家夫人。”那丫鬟口齿伶俐,三两句反驳后,又朝小牡丹笑道:“牡丹公子,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哪知小牡丹却站起来,将身上戏服一把脱下,丢在班主腿边,道:“我什么都不带,从今后,你我路归路桥归桥,一别两宽,永不相见!”
说完,走到那丫鬟身边,感激笑道:“多谢姐姐替我说话。”
丫鬟一笑,转过头,却撞见津南伯夫人的眼神,立时避开了小牡丹的殷勤。
一行人径直出了梨园。
剩下的人顿时激烈地议论起来。
不提旁人如何想。
回到马车上,苏念惜笑着问裴洛意,“殿下,可是一出好戏?”
裴洛意一笑,看向对面。
封辰儿跪在车门边,紧张的汗都下来了,立时道:“那放印子的张老五与我大哥认识,我让大哥去查小牡丹的时候,发现这牡丹班的班主欠了银子,所以就请他来做这一场戏。”
她生怕裴洛意会因为她行事的手段而介怀苏念惜,忙又说道:“我们没有行下作手段,张老五也只是想收银子,没打算真的害人,不然不会还让那班主拖延一个月了。银子的利息也是按着市场的规矩来……”
“别怕,辰儿。”苏念惜笑,“太子殿下不会怪罪,瞧你,脸都白了。”
封辰儿讪笑,却不敢擦汗。
苏念惜撇嘴,戳了下裴洛意。
裴洛意瞧见她嗔怪的眼神,颔首道:“简单的法子,有时候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封辰儿心头顿时一松——没有因此对郡主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