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惜在发抖。
她分明知晓自己已不再是前世那般任由这人随意欺凌,可还是控制不住灵魂里对这人的恐惧。
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她眼睫一抬,下意识抗拒。
却听身后这人低声道:“别怕,平安,没事了。”
他并未强迫自己转过身去,仿佛知晓了此时她的狼狈,只让她这么背对着,可以肆意地释放此时连压都压不住的不堪。
苏念惜闭了闭眼,手中的压裙刀‘当啷’一声落地。
可身上还是颤抖没法压制,她努力想让自己平静,试图握住自己的手,却不想,掌心一碰,皆是黏腻。
睁开眼,看见自己满手的血。
脑中立时浮起沈默凌朝她亲来的一幕。
顿时往前一俯,张口呕了出来!
然而,腹中空空,她吐出的只有苦水,可再次被这人玷辱的恶心,却怎么也压制不下去。
背后传来安抚地轻拍。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地面。
她死死地咬着唇。
就听那淡如山间雪的寒声再次轻缓道:“做得很好,平安。”
潮湿的长睫一颤。
视线里出现了一方干净的帕子,她看着,想抬手去接,却瞧见了自己满手的血。
再次闭了下眼,收回手,站了起来。
抬头,对上了裴洛意明如清辉的眼。
嘴唇轻颤,想说话,却满口涩然,努力了数次,终于吐出颤颤之声来,“殿……”
脸侧却是一软。
裴洛意将那方帕子按在了她脸颊上,轻轻擦拭。
她垂眸,瞧见了帕子上的血迹。
——是沈默凌的血。
厌恶地瞥开视线,却听裴洛意低声道:“有点儿可惜,是不是?”
苏念惜不解,转过脸来。
裴洛意看着帕子上的血,唇角微勾,抬眸对上苏念惜依旧残留惊惧绝望的眼,温声道:“时机正好,可惜没能一刀宰了这畜生。”
苏念惜的眼睛一点点瞪大。
似乎没料到如轻云清冷的太子殿下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裴洛意又弯腰捡起了地上染血的压裙刀,左右看了看,道:“是一把护身的好物,可惜短了些。方才扎在沈默凌何处了?”
苏念惜愣愣地抬手,指了指裴洛意的左肩往下的位置。
裴洛意侧眸,顺势握住了她满是鲜血的手,道:“刺偏了?”
苏念惜的目光落在被握住的手指上,心神仿佛都被那温意给包裹住,牵扯去。
再次点头,哑着嗓子道:“我想……割他脖子,但是我力气不够,被他推开了。”
听她终于出声,裴洛意暗暗松了口气,又笑道:“已经足够厉害了。这样短的时间内,能做出这般计划,顺利将人救出来,已是寻常不能及。”
苏念惜看他,片刻后,问:“殿下不怪我,以身涉险吗?”
裴洛意擦拭着她手上的鲜血,道:“你拼尽全力想保全珍惜之人,我有何资格指手画脚?”又抬眸看来,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况且,你做得很好,不是吗?”
苏念惜那颗被拖拽进无穷深渊的心,被这一句又一句温和的鼓励与安慰给重新托回了红尘里头。
她眨了下眼,泪珠陡然滚落。
裴洛意一顿,抬手,正要抹向她的眼角。
小姑娘忽然扑过来,埋首在他怀里,并未嚎啕大哭,只是双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仿佛在拼尽全力地汲取生机。
她深深地吸着气,连呼吸都在哆嗦。
那个来自‘沈默凌’这个诅咒的寒栗已在这清幽淡雅的檀意中,被驱散而去。
观江台上,空旷寂静,岸边江水、长街人流,四方之音,簌簌落入此间。
她再次哑声开口,“我做到了,对吗?”
她终于能够直面那纠缠在灵魂骨髓里的暗影了。
他不再是她无法反抗的噩梦了!
她做到了!
裴洛意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姑娘,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嗯。”
做得很好,我的念念。
“殿下。”
这时,灰影落在台阶上,单膝跪地垂首道:“沈默凌逃了。”
……
芙蓉园。
长公主阴沉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周雅芙,忽而一拍桌子,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到底是谁唆使你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长公主素来亲善,对晚辈也十分宽容,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对周雅芙已厌恶到何种地步。
周雅芙眼眶一红,露出五分的无助七分的柔弱,难过地揪着帕子,“殿下,臣女当真没有做过……”
“还不老实交待!”一旁,津南伯爵夫人怒道:“我儿与你无冤无仇,你因何要这般害她?!”
周雅芙噙着眼泪,虽满身柔弱,却并不显得卑怯,反而抬起头,一副受尽委屈的清高模样,道:“我并未害小郎君,是平安郡主,恨我撞破她的私事,所以才这般污蔑我!”
长公主眉头一皱,不等开口。
津南伯爵夫人斥道,“平安郡主是何私事,竟能被你撞破?”
长公主脸一沉,“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