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山,桃花已尽,满山葳蕤。
姚广孝骑马穿梭在山道之中,月光下的山林影影绰绰,鼻尖似有桃香,他满身风尘,当马停在‘一尺雪’门前时,他的腿已经开始打摆子了。
“开门!”一日疾驰,未饮水进食,此时,姚广孝嘴唇干裂,浑身发抖。
不一会,门开了,一粉雕玉琢的童子拉开门,歪着脑袋看姚广孝,目光落在他的军服上,眉头微皱:“我们少爷入了一尺雪就没有迈出大门半步,难道部校大人还不放心?”
姚广孝现在喉咙里像着火一般,一只手按在门框上,双眼猩红,哪管这话里是否阴阳怪气,别有深意,一刻都不想耽搁:“快点,带我去见姚延囷!”
童子神情一凛,见姚广孝这副模样,不像是玩笑,立即让到一边:“可是出事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姚广孝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了,行走间犹如踩在软垫之上。
童子的脸色更沉了,自家少爷莫名其妙被送到一尺雪,姚熹还隔三差五派人来盯着,现在,这个小兵说出大事了。
一高一矮沿着长长的廊庑往后院去,随处可见假山流水,灯笼挂满了满园,这‘一尺雪’倒是风雅得很。可是当姚广孝看到后院里一间精致的茅舍时,面色复杂。若说这是一间茅舍,倒是眼拙了。这居舍虽然是用茅草搭建,但是实在太过精致了,那些茅草就像部曲练兵一样,每一根都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乱象。
童子打开篱笆门,就是这篱笆门建得也是一丝不苟,打磨光滑,姚广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向往田园隐居,可是,这田园乐倒是与书中不同。
入了篱笆门,是一条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鹅卵石已经被打磨平坦,露出石头里千奇百怪的纹路,沿路都有石灯,把夜晚照得如白昼一般。
“公子!”童子站在茅舍前,倾身一揖:“部校大人差人来了!”
咳咳咳!茅舍里的人未语先咳:“告诉他,我,并未迈出,迈出‘一尺雪’一步!”
“使君!”姚广孝焦急地上前一步:“出大事了!”
话音刚落,姚延囷已经匆忙而出,他一身黑色的丝绸长袍立在茅舍前,乌发如瀑,因为咳嗽而两颊通红,眼里似有秋水:“阿熹怎么了?”
这姚延囷竟然长得比女子还好看,自己这副容貌在他面前简直像个破陶罐一样,姚广孝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军服,抱拳一礼,接着从怀里掏出姚熹的手书:“这是部校大人差属下给使君送来的。”
童子立刻接过那封手书递给姚延囷。
姚延囷竟然等不及入内当着他们的面就拆了那封手书,待看清手书上的内容时,他竟然表现得和姚熹一样镇定。
姚广孝简直要在心中咆哮了,原来这些大人物都知道了姚氏神被姚乾囚禁了,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说,还任由姚乾只手遮天。
姚延囷抬头看了姚广孝一眼:“你是姚砚官的孙子?”
“是的,使君!在下姚广孝!”
“好,那你随我入内!”姚延囷转身入了茅舍。
姚广孝匆忙就要迈上台阶,一旁的童子微微咳嗽了一声,他抬头看去,只见姚延囷的长袍下是一双赤足,他虽是兵士,也出自官宦之家,不是那等没有眼色之人,忙褪了鞋袜这才入了茅舍。
茅舍外面已是精美,内里更是豪横。
白虎皮铺地,踩在地上犹如踩在云端。
多宝阁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摆件,足足摆了上百件,还有一株一人多高的红珊瑚,这哪是茅舍,估计就连玉带巷的宅子也比不上。
金丝楠木的桌椅,桌案上放着一张古琴,古琴只是放在那里,隐隐地就透露出古意,一看就价值不菲。
姚延囷抱着一个匣子从内室走了出来,那匣子通体漆黑,面上雕刻了一株白莲。
匣子打开,里面是折叠整齐的白色丝绸帕子。
“这些帕子是用来给氏神擦拭法身的,应当沾上了氏神的气味。”姚延囷重新盖上匣子:“你休整一下再离开吧。”
姚广孝看着匣子,若是等自己再疾驰返回,不说他的身体受不受得住,也会耽误时辰,他抬头看向姚延囷:“可否借笔墨一用!”
姚延囷指着一旁的桌案:“但用无妨!”
姚广孝借着桌案上的纸笔手书一封,接着走到茅舍外面,大喊一声:“白鹭鹭!”
突然一声鸟鸣,白鹭鹭从空中俯冲直下,落在姚广孝的胳膊上。
姚广孝带着它入内,先是让它闻了闻匣子里的帕子,接着把信装进信筒里,系在它的脚腕上。以防万一,他还是从匣子里掏出了一方帕子,用荷包装好,挂在白鹭鹭的脖子上:“你先回姚宅找南初!”
白鹭鹭咕咕叫了两声,似有回应。
“好,那你赶紧回去,莫要耽误了!”姚广孝送白鹭鹭出了茅舍,一扬手臂,白鹭鹭直冲云霄,眨眼就不见了。
这时,身后传来细碎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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