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人胜日,红袖街每日人来人往,很多楼里都请了戏班子、社火班子来坐镇,往往一热闹就是一宿。
红珠这些日子负责在门口接客,每日接了多少客,心里都是有数的。
因为还未到人胜日,海棠楼里的戏台还未搭起来,但是那些戏班的人在楼里包了两间房,平常都会进进出出,大家偶尔也会打个照面。
昨日,红珠依旧在外面接客,突然一妇人冲出来就对着她拳打脚踢的,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那妇人骂:“你们这海棠楼是吃人的吗?我相公进了你们海棠楼就没出来过,人呢,人去哪里了。”
男子背着自家媳妇偷吃是常有的事情,让自家媳妇抓个现行的倒是少得很,红珠挨了打,也有些心虚,只奋力护住自己的脸。
这时龟公们冲了出来,把那妇人丢了出去。
“天杀的,我那相公腿还是瘸的,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妇人在门口大骂,没有引来别人的同情,反而引来不少嘲笑。
“瘸子也逛花楼啊。”
“哈哈哈,你连自家相公都看不住,说不定你相公窝在哪个温柔乡里了。”
......
笑声不断,看着那妇人抹着眼泪离开了,红珠却暗中皱起了眉头,前日的确有一个瘸腿的男子入了海棠楼,至于人出没出去,她自然是不知道的,有些恩客会在楼里住一晚,大部分三更天就会离开,那时人来人往,或许自己没有注意。
本来这件事了了,她受了伤,就想着去后院寻点伤药,却突然听到了两个戏子在说话。
“哎呀,没想到昨日送走了那瘸子,今日麻烦就找来了。”
“没事,还是我们选的这地好,班主也太聪明了。入这红袖街的男人,哪里有半个好东西,就算不见了,别人也当是一桩风流韵事。”
当时红珠就藏在柜子后面,当下捂着嘴巴,半点声音都不敢露出来。等到那两个人离开了很久,她才敢出来。
今日龟公看到姜通穿着官服上门,怕红珠同他说起失踪的男子,这才出言警告。
听到红珠的声音颤抖且低沉,姜通眸色微沉,压低声音问:“这戏班子可是我替你赎身那日来的?”
红珠点了点头:“正是!”
姜通心里咯噔一下,南初早就让人送信给自己,要他盯着这戏班子,没想到还真的有鬼。想到姜维之前差点被社火班子拐走,看来这戏班子和社火班子是一个路子的。
“这样,你先留在楼里,警醒一些,我每日都会过来看你的。”老鸨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现在把红珠带走的,自己若是执意如此,反而会打草惊蛇。
“老爷,我怕!”红珠以女子之身辗转多个城池,见惯了各种腌臜事,即便是被骗光了银子,她也不曾这么恐惧过。恐惧来源于未知,这戏班子把那瘸子送到哪里去了?送去干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恐惧。
“没事!”姜通安慰她:“我会安排人守在外面,有任何的意外,你就求救!”
红珠也知道,此时让姜通带自己走是不可能的,能够带走,那日就不用交定金了,听闻他会安排人守在外面,她的心稍微定了定:“老爷,你说他们抓那瘸子用来干什么?”
是啊,抓瘸子干什么?要抓也该抓妇人和稚童,要瘸子干什么?
不过瞬间,姜通就头皮发麻,他不禁想起了那一桩他从未忘记过的往事。
二十多年前,墨涟居上至宾客,下至伙计,一百一十八口人,一夜之间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墨涟居就是他家的产业,至此之后,家族生意一落千丈,祖父双亲接连过世,留他一人独活于世。
如今,倒是再也没有这样轰动的失踪事件,但是,族中氏子失踪的事情时有发生,就是姜维也差点被人掳走。二十多年前不曾得到的真相,是否与这些失踪事件有关呢?
父亲临终之前,交代自己不要去寻找真相,只要不去寻找真相,自己就能活。
可是现在,真相似乎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只要,只要自己一伸手就能摸到,他却胆怯了。
墨涟居的人一夜消失,家族产业瞬间衰败,亲族接二连三地离世,寻找真相的念头已经在他心中盘桓了二十多年,他真的可以视而不见吗?
“这样,我每日会派童子给你送点心。”姜通微微沉吟:“若是出现了意外,你就跟童子离开,想尽办法也要离开姜氏城,哪怕,哪怕是去荒渊!”
这下红珠更慌了,难道姜氏城比荒渊还可怕。
“不!”姜通的目光突然变得复杂:“若是,若是真的有意外,你就去姚氏城,找南初,你是她的母亲,她不会不管你的。”
红珠瞬间就有些心虚,但是为了自己的后路着想,她还是要问得仔细一些:“夫人那里......”
“姚眉那里......”姜通有些不确定:“姚眉看在南初的份上,也会接纳你的。”
红珠点了点头。
姜通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他看了红珠一眼,起身往外走。
“老爷!”红珠心中害怕,以前,她觉得这个男人卑劣又薄情,此时,大难临头,他竟然连她的后路都考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