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破破烂烂的神庙上,犹如给神庙镀了一层金光。
本来神庙前忙得热火朝天,当大家看到姬阊抱着姬文走过来时,俱是神情悲痛,他们甚至不敢上前。
姬文身上的伤越重,他们就越心痛,因为每家每户都有子女被送到姜氏城当奴隶,只留下了他们这些没用的老东西。当奴隶,那就不是人,是生是死都只能主子说了算。
就连懵懂无知的稚子都是一脸伤心,有那更小的还不明白。
“姬文哥哥回来,回来了不就好了吗?阿翁阿婆为什么要哭?”
“哥哥姐姐,你们为什么也要哭?”
眼见着所有人都忍不住了,姬阊呵斥道:“别忘了,现在是在神庙前,不可惊扰了氏神!”
大家就算再想哭也怕惊扰氏神,只能硬生生地把哭泣忍下来。
“阿爷,放我下来!”一床单薄的被子裹着姬文,他的双腿已经废了,不能跪也不能坐,只能趴在地上。
他就这样趴在地上,穿过高高的门槛看向神庙里的佛龛,供桌上真的有两只幼鸟,伸着脖子叫唤。
眼泪流了下来,他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双手合十,指尖抵头:“谢谢氏神庇佑族人,姬文愧对氏神,愧对族人,并无力挽狂澜之能,只能任由家族凋敝,族人受辱,姬文虽死亦不能赎罪!”
其他族人都跟着他跪下了,氏神闭目,法相庄严,只法相前两只幼鸟张嘴寻食,倒是平添了一些生机。
“年纪轻轻的,什么死不死的,不就是腿坏了吗?谁告诉你腿坏了就会死的。”这时班老翁拿着一个锯子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坏掉的木头锯掉就好了,坏掉的腿也要锯掉。”
如此骇然的一幕,姬阊的脸都黑成了锅底:“班老翁,你老糊涂了吧,人又不是木头,怎么能说锯就锯?”
班老翁发须皆白,身材瘦小,拿着一个巨大的木锯,不耐烦地吹了吹胡子:“姬文小儿是不是要死了?”
“嗯。”姬文伤得这么重,肯定是活不了的,姬阊低低地应了一声。
班老翁挥舞着手中的木锯:“反正都要死的,为什么不死马当活马医?”
“班老翁,您就别胡乱出主意了,腿要是被锯断了,人是会死的。”姬阊已经无力再来应付班老翁了,只能扬了扬手,想找来几个小娃娃把班老翁送回去。
班老翁不悦地跺了跺脚:“姬阊,今日你不让我替姬文小儿锯腿,你信不信,我就把这些牌位全部都锯掉?”
姬阊简直无语了:“班老翁,您别胡闹了!”
可是哪里知道班老翁如此固执,真的拿着锯子就要去锯牌位,这些牌位都是要初一祭祀时用的,被锯坏了,又不知道要耽误多少功夫。
姬阊急忙就要上前阻拦。
“班老翁!”姬文突然出声了,他清瘦的脸庞竟然还带着一丝笑意:“我让您锯,你就别锯牌位了,当心耽误祭祀。”
班老翁这才止住往前的脚步,转身看着姬文:“还是你小子有胆色,你阿爷不行了,被姜氏吓破了胆子。”
姬阊脸都白了:“不能锯啊,到时候失血过多会死的。”
“嘁!”班老翁不屑地叱了一声:“磨磨蹭蹭,来,来两个人把他身上的被子掀开!”
有那不懂事的小娃娃立刻冲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包裹着姬文的被子掀开了,露出他已经完全被压瘪的双腿,碎肉已经和裤腿混合在一起了。
姬阊鼻头一酸,就要上前:“班太翁,就让阿文留个全尸吧。”
“阿爷!”姬文转头看向他:“没事的。”
姬阊再也忍不住了,转身以袖掩面哭了起来。
班老翁蹲身在姬文腿上按了按,从膝盖骨一直往上按:“还好还好,大腿只坏了一半,来,刚刚那两个小子,过来把姬文的裤子往下脱。”
姬文趴在地上,任由小娃娃们替他把裤子脱了,所有人都自觉地背过身子去,只有那些不知事的小娃娃,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姬文的屁股。
“哇,阿文哥哥的屁股好白啊。”
“是啊,就是太瘦了,否则就像白面馒头了。”
“呜呜呜,我从来没有吃过白面馒头。”
听着娃娃们的童言童语,姬文把脑袋埋进胳膊里,哭笑不得,那点羞耻感也消失了,只剩下心酸。姬氏城的娃娃很少吃过白面馒头的,他们生在姬氏最落魄的时候,有糠吃已经不错了,白面馒头更是想都不敢想。
班老翁嘟囔了两句,竟然直接拿着木锯在姬文的腿上锯了起来。
天气太冷,冷得姬文已经没有了知觉,甚至,他都感觉不到木锯在锯自己的腿。
直到锯完了,班老翁已经一身汗,他冲旁边喊道:“从那炉子里抽一根火棍来。”
没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班老翁年纪大,尊长的话大家不能不听。
火棍送到他的手上,眼见着他拿着火棍要烧姬文,这下,姬阊真的忍无可忍了:“班老翁,您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班老翁瘪嘴:“姬阊小儿,我是在用氏神教的方法?”
“氏神?”提到氏神,姬阊一个激灵,今日班老翁如此特立独行,莫不是受了氏神的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