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角落的柱影下抬袖拭去眼泪,转身行出,擞落披肩的锦袍,接棹长剑在手,面对台阶下跪伏满地之人,决然道:“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朕夙怀不安,日夜忧虑。不能坐等那一到来,如今必须做个了断。朕亲自率领你们去讨伐他。”
时人渴盼降甘霖,润泽大地。偏偏又一年干旱,心犹未死,年号仍然是甘露。
他不愿任由命运摆布,亲自披氅上车,百官惊哗而散。只有殿中宿卫苍头官僮簇拥跟随,拼凑成一支苍发老卒和懵懵懂懂的稚弱僮混杂之众,涌出宫外,奔去司马家讨伐。
珠子述到这里,嘀咕道:“就这样乱糟糟的时候,竟然在路上撞到了。”
信孝颤拿茄子忙问:“撞到了谁?”
“妖精!”窗前数人慌跑而过,惶叫不绝于耳,迭声悸呼。“他们有狐狸精从山上跑下来了……”
楼外已然一片大乱,四处锣声敲响,伴随着火光窜屋跳闪,烟焰弥漫中有人奔走惊叫:“闹妖了!道观里发生‘妖变’,真是作孽呀,被那只妖精跑出来,听还掳走了杨夫人……”街边摆摊的瞽目老者摇头自叹:“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我每在这里摆摊,告诫过你们很多次。不要有侥幸的心态,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看又出幺蛾子了是不是?”
“又出什么幺蛾子呀?”有乐从墙角伸头出来,摇扇惑问。“刚才听到有人喊‘闹妖’,狐狸精在哪儿?”
“国危必有异相。”街边摆摊的瞽目老者忙拿一把各色形态的护身符递去,眨着浑浊之眼,拉扯道。“若是遇到瑞兽,见者可以坐拥下。然而狐精这东西不好惹,大家最好买些护身符,花几个钱消灾祛祸,本人专售青城山的驱邪符箓,只须扔些钱,赶快拿去傍身……”
宗麟甩袖微哼道:“行有常,不因尧存,不因桀亡。你这些手工粗糙的东西,我不稀罕。就算白送也不要。”
街边摆摊的瞽目老者仍未甘心,拽住有乐,急促推销道:“买一送二,要不要?”有乐被纠缠不过,拿了几个,拉我付钱,摇着破扇在旁悄问:“先前你用金叶子买单,叫了那么多东西吃不完也不打包就跑出来。掌柜的找钱给你也忘拿是不是?”我正要掏钱,王戎挤过来道:“此前掌柜找还的散钱我帮你收作一袋,全在这里了。莫忘了拿好,酒饭还未吃完,阮他们,过会儿再回来接着吃。你们也别走远,今儿这一带必乱得很。”
有乐将护身符分发给大家,转头见长利从袋子里掏些散钱付给摆摊的瞽目老者,有乐凑眼来瞧,啧然道:“这些魏国的钱币在别处好像没什么用,换些银两给我们还差不多……”我把钱袋子交给王戎,请他帮忙去买些坐骑和干粮,宗麟在旁称许:“聪明!毕竟从跟你那老家翁四处流浪,混久了有经验是吧?知道我们又要逃难,预先做准备了啊?什么也别了,回头你跟我去九州,我介绍个儿子给你……”有乐摇头道:“你那些儿子不行的,有哪一个行?最多仅只大友亲家稍微好些,不过她在我家见过那子了,我觉得毫无火花。并且我一直纳闷,你为什么给这个儿子取名疆亲家’,然后你又跟他妈妈阿多闹离婚,急着要娶自己儿子的岳母,亦即同你的亲家母结婚,把家里搞得一地鸡毛……”
“他妈妈讨厌葡萄牙人,我告诉过你。”一提家事,宗麟又郁闷难遣,懊恼道。“反而我儿子的丈母娘,出乎意料地跟我志趣相投。可见早在这个儿子时候,我给他取名疆亲家’是有意使然。我这场离婚有如平生最难对付的恶战,所有儿女和家臣以及领地百姓全皆不站在我这一边,搞得我想再婚亦更艰难无比,以为能溜出来跑到你家跟你那位发疯的哥哥消心一趟,不料竟然穿越了,从而在历史上出没无定……”
“他才是在历史上出没无定。”忽听檐影暗处传来一语低哼,随着灯笼移耀而出,柱后伸出一只手,翻着叠皱之画,抬到我们纷纷转觑的眼前,逐张展示着道,“骆真人留下这些惟妙惟肖的绘卷,显然里边所撷录的每一幅不同时期的历史画面,都有你们急着要找的那个胖孩儿模样之人存在。看见没有?他在各个不同历史时期发呆愣望,其中包括大泽狐火、高祖斩蛇、淮南八剑、龙虎大丹、黄巾起义……甚至还有赤壁之战前夜,他居然出现在曹操身边。更奇怪的是许多年前,丁建阳率领悍将吕布向董卓叫阵,他竟也在场。还有这幅,看清楚十常侍后边那个是谁?”
有乐凑眼讶觑道:“咦,信雄何时变成‘十常侍’那伙里多出来的一个了,莫非还赢十一常侍’这么离奇?”
“何止离奇,这家伙从来不会长大。”随着激动难抑的语声,那只苍筋虬布的手在灯影之畔翻卷,微颤着道,“最令人倍感惊憟莫明的是,还有这一幅极为古老的画面,荒凉广袤的冰川和原野绵延无尽,涸谷纵横交错,远处粗鼻獠牙的长毛巨兽成群走过。据骆真人留下的秘密记载,早于一万年前,甚至可能远逾十万年,这个胖孩儿出现在‘河图洛书’之旁,留意看那个崖壁碑铭般的异样古物,显然他知晓‘洛书牌’的下落……”
信孝颤着茄子惑问:“什么真人呀?他怎会知道这些……”街边摆摊的瞽目老者翻着浊眼,在旁闷声咕哝道:“想是昔已隐匿不见的骆曜,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