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边村的土地庙附近是有一副破败的院子，也没有上锁，木板搭起来的破门被老罗叔一抬，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院子里些微有些杂草，看起来是不久前有人打扫过，朝南有三间土房可以住人，东边有个小平房，似乎是烧水做饭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里面有些乱，你们自己收拾收拾吧。”老罗叔背着手在房子里溜达了一圈，天色将晚，里面的光线更暗，他从腰间摸出打火石来，点亮了从墙角翻出来的一只灯，几人才看清楚了，这屋子里什么也没有，老罗叔干咳了两声：“等会我去找几床被子来给你们。”

钟离忙说：“不用不用，这天热，我们不盖被子也行。”

虽这么说着，但没过多久老罗叔还是带了被褥过来，又放下一个筐子，“这里面是些艾草，这时节蚊虫多，你们睡前在院子里点了，驱驱虫。”

几人又连声道谢。

老罗叔走了后，曹纾提着竹筐叫钟离：“师姐，这个艾草是干的。”她从筐里抽出来一支艾叶，稍稍用劲，干枯的叶子就碎在手中。

钟离和无妄从屋里走出来，无妄见院中成团的飞虫乱舞：“这蚊虫是有些多。”

“咱们烧一点艾草吧。”曹纾没烧过艾草驱虫，对这个很是稀奇。

三人排成一排，坐在石板砌成的台阶上烧艾，灰白的烟雾不断从燃烧的艾草的中冒出来，曹纾挥着手扇开脸前面的浓烟：“呀，怎么能这么多烟。”

钟离笑道：“这干艾草烧起来就是这样。”她看曹纾被呛得不行，“阿纾，要不你进去吧，这还得熏好一会呢。”

曹纾将手里的艾草放进筐中，“我真不行，我进去了。”

无妄看曹纾仓皇逃走的样子，笑起来：“要烧的也是你，要逃的也是你。”

曹纾在里面喊：“我也不知道这么大的烟嘛。”

无妄对着钟离说：“你看看你师妹，也太娇气。”

“小孩子嘛，大家都喜欢惯着她。”钟离扭头看屋里，曹纾正弯着腰铺床，灯光下她的身形太过单薄，像一张纸，下山的这些日子虽然看似已经不再悲郁，但钟离知道她还没有走出来。“她入门的时候年纪小，圆墩墩的像个福娃娃，那时候我已经去琼芳阁了，阿娘疼她像疼小闺女一样。她从小长在朱雀宫，也没下过山，第一次下山就是带着师兄去傀儡山庄……”艾草上星星点点的火光忽明忽灭，钟离的声音轻柔，在浓烟里如梦中的呓语。

无妄揽着钟离，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肩头，钟离笑道：“你在干嘛？”

“阿离，你太不容易了……”钟离在心疼曹纾的不易，她的眼神永远那么澄澈坚定，无妄觉得她像在悬崖上傲然挺立的竹，经历千难万险却从不屈服，她孤独又顽强，无端让人生出千万的疼惜。

“人总要往前看。”钟离颇有深意的看着无妄，她何尝不希望无妄也尽快走出来，不要再沉湎于过去的痛苦。

烧完了艾草，等浓烟散去，曹纾又出来乘凉，空中划过几道亮光，曹纾说道：“师姐，我没看错的话，那不是流星吧。”

钟离看着亮光掠过的方向，“或许是浮丘观的道友吧，不是说才除掉蛇妖吗。”

无妄扫了地上的灰，拄着扫把：“中州的妖怪也太猖獗了些，宁远县和上虞县挨着，竟同时有妖怪作乱。”

钟离沉声道：“从前并不是这样……”她也觉得有些奇怪，“我问问其他地方的情况。”钟离摸出灵音符来，问了几位仙友。两年之间，各地竟然都妖邪频出。

无妄听着一封封回信，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他拿出舆图来：“你们看看这些地方，大多都在西南附近，沿着十万大山四散出去。”

钟离和曹纾凑过来看，“还真是。”

“估计和十万大山之前的兵变有关，或许是被驱逐的狼族和蛇族。”无妄总结了一下。

钟离说道：“不止是他们。淼淼说她那里发现的是一只夜叉，在中州太少见了……”

“若我没猜错，那夜叉是北溟的南军大都督叶玉娇的手下。”无妄回忆着在东海遇到洛靖和的情形，“……叶玉娇是北溟夜叉的族长，既然夜叉在中州现身……这么一想，那当日在东海和洛靖和一起的，他们称做大人的那个女妖，应该就是叶玉娇了。章岱、叶玉娇、洛靖和，竟然派了三个妖王去十万大山……这北溟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但祸乱中州是既定的事实了。这瑶光上位之后，竟然丝毫不约束妖族，放任手下肆意妄为。照这么下去，她这妖王是坐不稳了。”钟离忧心忡忡，中州的百姓又何其无辜。

曹纾说道：“说到底，都是怪那个瑶光，还有那太和观、五仙观、紫霄宫、留仙观、蜀山剑派……这些素日号称仙门之首的宗门，怎么不见有什么动作？”

钟离道：“约莫有别的考虑，妖族盘踞十万大山已有数百年，先前历任妖王都严加约束群妖，凡是十万大山在册的，皆不犯人族。或许是因此，不好轻易兵戈相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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