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日,无妄一面在学署查阅烟羽林禁地的相关记录,一面在当值的时候着意观察演阵署的人。只是不得其法,似乎每次他们的进去的路线都不一样,无妄心想,或许是烟羽林的奇门之术另有什么玄机,单靠自己恐怕是无法进入烟羽林的,不如想个法子混进去。
于是无妄盯上了一个人。
这人是演阵署的吏员,叫做月桥生,每隔三日就会轮到他进入烟羽林查看,他并不爱说话,似乎不甚合群,每每都走在队伍的最末,下了值也是独来独往。他的修为也并不高,刚刚踏入妖丹初期。
终于等到无妄不当值并且月桥生当值的一天,无妄一早便去月峭生上值的必经之路上等他,悄悄的缀在他的身后,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无妄便施展数随止观之法,附着在月桥生腰间的鱼袋上。
月桥生像往常一样,先去演阵署衙点卯,之后便和另外三人一起去往烟羽林。一路上,那三人说说笑笑,月桥生只是跟在他们后面慢慢走着,仿佛自己不存在一般。偶尔有人回过头来与他说上两句,他便简短的回应一声,并不说什么多余的话。
等到了烟羽林附近,连过两道关卡,镇边司和防御司的人分别核验过身份令牌之后,四人才得以进入烟羽林的范围。
其中一人拿出一件罗盘一样的法器,施法之后,罗盘亮了起来,那人说道:“今日入口在震九宫。”
几人便沿着烟羽林的边界又走了数丈之远,在两个巨大的冒着白烟的岩桩前面停了下来,一人道:“就是这里了。”
那拿着罗盘的鲛人转过身来对其他三人说道:“跟紧了。”然后再次施法对着罗盘照看,每行或五步,或九步,便测算一次,一路上他们都按照罗盘的指引,避开了岩桩喷发的时机。许久之后,终于到了烟羽林的中心。
这就是月昇口中的密道吗?这哪里是密道,谁家的密道会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无妄不由暗自庆幸,幸好没有贸然前来。
烟羽林的中心已经没有了林立的岩桩,方圆百丈是一处低洼的山坳,这里的温度很高,蒸腾得周围的海水都有些微微的变形。从山坳中不断地冒出大小不一的气泡来,无声无息的海面浮去。
四人确认了一遍各自检查的区域,就散开了。
无妄瞅了个时机,从月桥生的鱼袋上下来,悄悄隐匿在一旁。等了许久,等那四人查验完离开之后,无妄才显出身形来。
他站在涯边,山坳中是流淌着的白色的火海,无妄在学署的藏书中看到过,这是月孛之火。太一月孛之星,主九天之下一切凶杀,逆行黑道,顺之则吉,逆之则凶。传说太阴之精沿白道行远之时,天外有星孛入于北斗,彗体傅日为光,顿挫其芒,出河戌北,炎贯紫宫,指西南,东北顺行,积三年而没于海。
月孛坠落在此处,在这东海与北海的交界处形成了一个硕大的山坳,月孛之火经年不灭,与海底的暗壑勾连,不断地燃烧侵蚀着岩层,形成了一片连绵的烟羽林。
有无数的黑色的链条垂在山坳间,链条的一端没在火海之中,不知是什么锻造,竟然不惧月孛之火,另一端向海面延伸,那头不知系着什么。
无妄沿着涯边缓行,这些链条并非随意排布,似有规律,无妄暗自核了一遍,果然是九九八十一之数。他抬起头,向上看去,那升腾的气泡遮蔽了他的视线。无妄身形一动,沿着链条向上游去。九曜归元阵非同寻常,他不敢离得太近,生怕一不小心误入其中。
越往上,气泡越是分散,终于,无妄看到了禁地中神秘的九曜归元阵。在映着浮光的气泡中,漂浮着九九八十一个被祭献的鲛人,他们的身体直立着,鲛尾无力的下垂,鳞片没有丝毫的光泽,那两尺粗的黑色铁链锢在他们的腰间,他们微微昂着头,双眼空洞的看向前方,双手捏着诀,右臂舒展在身侧,手心朝上,而左臂弯曲在头顶三寸,指向海面。九人围成一组,结归元阵,是为一曜。七曜围困着一个方形的盒子,想来里面就是蜃妖残存的元神了。那盒子上下各有九人围成一曜,正是罗睺计都两曜。
他们的身躯看似静止,实则随着那黑链缓慢的变换着方位。无妄看不出门道,他绕着九曜归元阵转了几圈,离得太远,他分辨不出来哪个才是阿娘。无妄心中焦急,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还活着。
他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一些,忽然隐约听到了有人叫他的名字,“阿淮……我的孩子……”是阿娘,无妄心中高兴起来,阿娘果然还活着,她察觉到我来找她了。
无妄顺着声音游了过去,“阿淮……”阿娘的声音愈发清晰了。
是她吗?
无妄看到那阵中有一个女子朝他看过来,她的嘴微微张开:“阿淮……我的孩子……”无妄加快了速度,他挥手拨开身前的气泡,那气泡被他一劈为二,从他的眼前缓缓飘过,透过变形的气泡,远处的一切似真似幻,无妄一下子清醒过来,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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