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的神情如同阵雨一般并未在裴柳的脸上停留多久。
正如他自己所说,一个巅峰的剑客就像是独自远行的浪子,心中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感情。
枫火城百里外的一个小镇上,这里其实还属于枫火城的范围。
小镇前有一条东西流向小溪,一座小桥横跨南北,石桥边,李木木与裴柳一左一右倚靠在拱桥最高点的石墩子上。
月明,星稀,枫树、晚风。
“我们明日一早就走。”
裴柳仰头望着明月,狠狠喝了一口酒,随即将酒葫芦抛向李木木。李木木接过裴柳抛过来的酒葫芦闷了一口,久久没有说话。
“你小子就没有什么想说问的吗?我起码也是个有几十年修剑经验的老师傅,给点面子嘛。”
明月倒映在潺潺的流水之中,水面泛起的波纹不断将水中之月压扁摊开又压扁,桥上之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清明月的原貌,俩人的表情也同水中月一般。
“你真是适合当剑修,沉默时沉默,喝酒时喝酒,每一件事都很做的很正确。”
李木木闻言笑了起来,随即又把酒葫芦抛回裴柳手中。
“裴兄,你们要去的地方一定很远吧。”李木木摊开双臂倚着背仰望空中明月。
“当然远,不过一路上美酒美女为伴倒也不会寂寞,啥时候再一起组个队仗剑天涯?”
裴柳向着李木木抛了个媚眼,不正经的样子让人都快忘了他是一个无情剑客。李木木见到裴柳的不正经的样子心中悲伤的情绪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
“人们都说酒后乱性,裴兄那么爱喝酒又那么帅气外露,这一路上风流债可算不清吧?”
裴柳闻言眼中闪过一缕不能轻易察觉的落寞。拇指在其他四指上来回摩挲。
“少年人,风流债可不好还,我劝你还是少碰那玩意,你就没有其他想问我的了吗?小剑修?”
李木木伸手示意要酒葫芦,“如果我后来真的走上了剑修的路,那你可就是我的师父了。”
裴柳大喝了一口方才丢给他。
“你的剑意里有我的影子。”
......
李木木原本有很多疑问,但是昨晚跟裴柳在桥上之时他一直问不出来,那个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感觉所有问题都很幼稚。他如果问,裴柳一定不会嫌弃他问得幼稚,一定会细心解答。
他最后都没有问,他觉得那些答案应该让他自己一步步摸索出来,而不是从一个年轻而骄傲的巅峰剑客嘴中说出来。
次日凌晨,仍旧是小桥边上。
枫叶正红,随风落入流水之中,如无主的小舟随波逐流,也如剑修的足迹,飘忽不定。
住宿的房费已经算清,裴柳带着几位剑士站在桥上,李木木站在桥边,二人已经不再多说什么,该说的昨晚都已经说完。
“告辞了,小剑修。”裴柳打趣道。
“再会了,大剑仙!”李木木祝福道。
裴柳没再多说,转过身,抬起手摆了摆。
圣裔国的男儿好像从来都不会伤感离别,他们仿佛生来就注定拥有离别。
好男儿志在四方,岂留恋红绡帐下梦黄粱!
枫叶舟未行几息,李木木大喊道:“师父,留我一口酒!”
一个酒葫芦应声飞来,一道爽朗的笑声飘然而去。
李木木目送着裴柳等人西去的身影消失才回过身将酒葫芦别在腰间,骑上白马独自向东而去。
这是一匹小白马,是普通的马,他在主人家那里花了十个玉币买来的。
一匹小马,一个少年,背负一柄黑布条缠绕的长剑,腰间系着一个酒葫芦,独自迎着朝阳向东而去。
可怜的小白马,别的小马还在找妈妈,它却当起了货拉拉。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不仅适用于人,想不到连牲畜也适用。
当天日落之时,他在山中找到一个小村子,在村子中找到一小户人家。
主人家也魔族,是最为普通的平魔,家中没有儿女,只有两个苍老的老人。
“老丈,小子路过此处借宿几日您看方不方便。”李木木怕老人家耳朵不灵光还专门跑过去贴着耳朵大声说。
“不方便!”
“十个玉币!”
“诶,您随意!”
老人家感觉这个异族的年轻小伙咋咋呼呼的不老实,脸上原本已经有了些愠色,不过听到价钱时却立即喜笑颜开,老来成精的人都是人虽老,脑子却转的飞快。
一百枚刀布币已是这对半步轮回之境的老夫妻一个月的最大收入了限度。
房子稍微有一点点破,门上没门,窗上没窗,不过夫妻俩还是给李木木腾了一间相对较好的房间,怕他受到打扰,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堆干草堵住窗口。
李木木已经很满意,这么一个顶配版的山洞他之前风餐露宿的时候就算一天踩两坨狗屎也碰不上。
晚饭自不必吃,马匹也有人喂。
简陋的石屋之中,朴素的石床之上一张被子也没有,不过刚好省的收拾,李木木将木剑放在手边盘腿坐下。这一段时间他经历了太多事情,识海之中有许多东西需要慢慢消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