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正疑惑着,江琳又批评:“你每次都磨磨蹭蹭,就数你回来得慢。”
“她好学。”闻祈喝了口温水,“放学跟别人讨论题目才耽搁吧。”
这话说得没什么特别的语气,但江稚茵总觉得他这副腔调怪怪的。
江琳正问着他的口味,闻祈婉拒了:“谢谢阿姨,但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水也喝过了,我先回去吧,待得太晚也不方便。”
他说完就起身欲走,江稚茵到门口去替他开门,手刚握上门把,闻祈的手又附上来,带有一层浅薄的暖意。
他回头看了眼还在热饭的江琳,突然凑得很近,吐息都打在一起,跟她小声说着话:“邓林卓说等考完了,去以前福利院的院子里搭火烤肉,让我叫上你。”
江稚茵的手缩了一下,抬眼看见他黑眸中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你站远点儿说……”她往后退,“我能听得见。”
闻祈突然笑一声,把手拿开:“哦,我看你吃个炸串都要在外面盘旋到身上没味儿了才进来,以为你妈不准你吃这些。”
“你怎么知道?”江稚茵嗅了嗅身上,狐疑着,“应该闻不出来啊。”
闻祈只淡淡看她一眼,情绪不甚明朗,也没有应答,拎着自己的包摁电梯下楼了。
她把门关上,在吃饭的时候踢到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本订好的化学错题册,封皮上写了闻祈的名字,应该是从他包里不小心掉出来的。
江稚茵随手翻了一下,记得很整齐,一些细小的点都写了注解。
她第二天就还给了闻祈。
但他看上去并不愉快。
“……”
约好去福利院旧址烤肉的时间很快就到,其实半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每天把自己泡在各种卷子堆里,高考前一天江稚茵感觉自己做梦都在背古诗词,醒后难以置信地喃喃:“我竟恐怖至此。”
考了三天,第四天大睡一场,第五天才去烤肉。
邓林卓从他老爹的车上把烧烤架拖下来,马世聪身子壮,有劲儿,往肩上一抗就走。
江稚茵还有些担心:“在这儿生火能行吗?”
邓林卓大手一挥:“当然没事儿,这儿都荒了好几年了,没人管,当初挖掘机挖了几下就停工了,把大半天花板挖没了,正好用来烤肉,还不怕熏着。”
说着,他开始起火,指挥马世聪把铁架搬过来,火一生起来,灰白色的烟就四处逃逸,邓林卓一边呛得流眼泪一边大义凛然地说:“你们去别地儿待一会儿吧,等我把火生好了再说。”
离开这里太久,江稚茵已经摸不清哪个门里是以前睡过的大通铺了,只有闻祈一脸淡然地用肩膀撞开一扇灰旧的木门,剩下的人就跟着她一起进去。
马世聪突然喃喃“家”“床”之类的字眼。
这里面灰太多,根本不能坐,陈雨婕从自己背包里拿了几大包湿纸巾出来,大家分着各自擦了擦,才能坐下休息一会儿。
江稚茵默默坐到了自己以前的床位上,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按以前睡过的位置坐下,中间空出一个位置,是邓林卓的。
这院里当初就几个小孩,现在基本全都集齐了,只是可惜王奶奶已经不在了。
院子里之前有一口打水的井,当时压水的泵头生锈,要特别用力地压才能泵上来一口水,现在那口井也干了,用石头盖上封死了。
屋子里的窗户也碎完了,江稚茵耳尖,突然听到什么声音,回头一看,那窗沿上还留有一串风铃,但似乎并不是她小时候让闻祈挂上去的那个。
她那个是用从矮树丛捡的蜗牛空壳做的,每次下雨就喊着马世聪一起去捡,存了大半年才存够一串壳,让王奶奶用针和线串在了一起,挂在了床头,现在这个是贝壳样式的,看上去像买回来的工艺品。
她突然有些怀念,戳了戳闻祈问:“以前那个风铃呢?怎么换了一个?”
闻祈也抬头盯着那扇空掉的窗户,外面是一片澄澈的蓝色天空,他轻眨了几下眼,嗓音有些许的停顿:“那串坏了。”
江稚茵突然很想看他一眼,她侧过头,闻祈依旧保持着那个抬头的动作,眼尾下垂,睫毛被淡淡的光线缠绕着,有些发白,神态呈放空状。
明明没有过多的表情,她却莫名觉得,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回忆着什么,气质变得像搁浅在岸边即将死去的无望金鱼。
像在守候一场迟到十二年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