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拿回小西苑后,心情大好,去闫楼见苏镜花,没料到迎面就撞见了宋延皓。
见避不开,只好笑着走了上去,“宋大人辞官归来,意气风发,真是可喜可贺。”
他负手立于门口,长发如墨,身穿一袭天水色双织暗花锦袍,腰间环配垂悬,最引人注目的是系一枚白狮,格外俏皮灵动。
“小希儿。”
宋延皓声音有些颤动,数月来他都在闫楼等待,没想到终于一日终于见到她了。
洛希回他一笑,“宋大人难得来一趟,我似乎从没正式请你吃过荷花酥,趁此机会,祝贺你归乡,就请你一回好了。”
说着她就自己快步进了楼里面,绛紫色银丝沙缎外袍衣里探出玉白如藕的手臂,大手一甩,钱袋子就被扔到账房的柜台,声音也落在后头,“一份荷花酥,速速送上。”
“你哪位居然——”柜台的苏镜花心想是哪一个不识趣的要给她摆架子,正要起身发火,见洛希的身影,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这脚步又急,隐隐约约掺杂着怒火,看见跟随而来的宋延皓,当机立断往厨房里喊,“厨二,一份荷花酥,要现炸的快!”
宋延皓跟着与洛希坐在了同一桌,没过多久,荷花酥就端了上来,还冒着热气。
洛希见苏镜花站在一边,大有看戏的嫌疑,冷冷道,“怎么,苏小姐有事?”
“没事没事。”苏镜花本来都想坐下去的屁股又挪了起来,还特意用手肘碰了碰宋延皓,撂下一句,“人你是等来了,看起来火气很大,真打起架来记得照价赔偿我。”
“……”
宋延皓也恨不得苏镜花赶紧走。
他亲自给洛希倒了滚烫的白开水,盏中放入洁白梨花干,“你爱喝的茶。”
“还多谢宋大人记挂了。”她没有好脸色,端起盏尝了一口,又将桌面的荷花酥推过去,扭过头,“尝尝吧,是好吃的。”
他也尝了酥饼。
“我以为黄州会请你来做个公正官,治一下张岩,没想到府监路过,倒没有你的事情了。”洛希半开玩笑道,“不过那府监也算是个铁心肠的,一条船的人,自己的下属也打成那样,可想而知当官也不好受呀…”
“官者,讲究清廉。事事谨小慎微,不行差踏错,做官并不是什么难事。”
“说的真好听。”洛希捧着茶浅浅的尝着,话里云淡风轻,“世人做官,不过就是为皇帝服务,清廉不过是附加的东西。”
宋延皓捏紧了自己那杯茶,“你还在怨我带走了元和。”
“我不敢。”
洛希放下茶。
抬头望着他,望着那张沉默寡言脸,望着他鬓角隐秘的一丝白发,望着曾经充满少年气息的他,已经再无往日朝气。
她失笑了一声,叹气道,“位极人臣是你愿望,我却让你两难,逼你回扬州,如今你费了那么大的努力终于可以脱离苦海,我又怎么敢说出一句怨你的话……”
茶喝了,酥吃了。
剩下的就是晾干的沉默。
客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两个人面对面看着对方,有点像相互置气的情侣,连路过的大妈忍不住对宋延皓道了一句,“郎君且让让你娘子吧,总该要哄一哄她的。”
洛希一笑。
宋延皓也随之一笑。
“过去了的就过去吧。”洛希最先选择放下,元和能够回到丽州,必然他做了不少努力,且当他以功补过,“只是你下次若见着元青,避远点,她还是想要你死的。”
“记下了。”
他点了点头。
在他准备再次开口之前,大抵也知道这只呆鹅接下来要说什么,她望着平静的茶面,脸色清平,淡声道,“我有孕了。”
宋延皓一愣。
“你有了?”
他努力的消化着她的话,哑声道,“我听说你与裕王和离,这孩子…”
“我前几月在他处买茶,和一位年轻俊朗的公子好上了,”洛希笑笑着,“他家中是有官职的,给不了我凤冠霞帔加身。”
宋延皓显然不信,脸色苍白,手指紧紧的捏着茶盏,“…当真你是如此的人?”
“我生性如何,宋大人最清楚不过不是么…”洛希眉目带笑,气定神闲端起盏,分明是笑着的一瞬间却有着冷淡的薄凉。
他没说话。
将盏快要捏碎了。
洛希等着他爆发,双手捧起桌上的茶盏呷了一大口,脸上倒露出一丝如释重负。
“我愿娶你。”
忽然,他声音好轻,轻到落入她耳朵里时,还以为这一瞬间的时间是空白的。
她沉默着。
这呆子果然自己说什么都阻止不了他要说娶自己的话,想骂他痴心,想骂他蠢!想骂他这种智商是怎么考上的状元!
可鼻头有些酸酸的。
这一瞬间,她对宋延皓曾经将元和送上京的事情释怀了,任何的、从前的、现在的、他做过让她不开心的事,都原谅了。
“我已经是个自由人了,我答应过你要回来娶你的话,从未食言。”宋延皓抬头看着她,看着她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那张面上笑容清朗,极好看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