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一听这声音便浑身恶寒,恰似那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一桶雪水来。因为这声音在她被困孙守义家中的时候,便听过无数遍了: 说话的正是那头和孙守义相依为命多年,还指点他如何窃走织女羽衣,离进棺材只有一口气的老黄牛! 一时间,所有曾经在云罗的脑海中转瞬即逝的灵光,便宛如断线后四散跌落在地的珍珠般,在“天孙娘娘”这个称呼的提示下,终于全都串连了起来: 孙守义不过区区一介凡人,怎么会知道她和另外两位织女会偷偷下界去玩耍的地方,还知道要偷走藏着她所有法力的羽衣? 他之前涎着脸,不停往自己身边凑的时候,好像的确说过“咱们的红线捆在一起,要是我真死了,你也讨不着好”之类的话语。没错,月老的红线的确是这个道理,可还是那句话,区区一介凡人,他是怎么知道这种事情的? 更别说他后来还说,听说织女手巧,让自己织布补贴家用。不错,天界的法宝织物和人间的云霞都由三位织女亲手织造而成,正因如此,织女三星的美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人间都有专门为她们设置的“乞巧节”,想要借的织女的眷顾,习得过人技艺,让自己也能凭着一双巧手过上好日子。 然而当云罗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连起来看时,一时只觉背后寒毛倒竖,心底直泛凉气: 孙守义知道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能做得到的! 可他又的确是个实实在在的人类,气息污浊,肉体凡胎,在此之前更没有任何奇遇,如此平庸的一个小人物,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今日,这罪魁祸首终于浮出了水面。 在此之前,这头会说话的牛在云罗的心底,只不过是个妖修散仙之类的不入流角色;可现在,在云罗手中隐身符尚未失效的前提下,这家伙竟然还能找上门来,基本上就等于坐实了它身份不凡的证据! 无数念头在云罗心底飞速掠过,“这人肯定是在诈我我不能出去”,和“等我回天界后迟早跟你们算总账”,以及“他到底是谁,来找我干什么”等种种想法打了好一阵子的架,最终才让“谋定后动稍安勿躁”的最后一个念头占据了上风。 于是云罗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窗外的那头牛冷声问道:“不知阁下是三十三重天上的哪一位?先是泄露我的行踪,随后又让那凡人贼子偷走我的羽衣,生怕我能逃出生天……如此戒备,还真是看得起我!” 窗外先是传来了不安的蹄子刨地声,随后响起的,是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看来这位神仙在被云罗窥破来处后,也不愿意披着区区一只动物的外衣和她说话了: “天孙娘娘,我们也是没办法,就当是体谅体谅我们吧,月老红线的规矩向来如此。这三十三重天里,谁不知道天孙娘娘和这个凡人的婚事极不匹配呢?可上面说都这么说了,我们这些打下手的又能怎样?得罪了。” 它说完这番话后,听屋子里没什么别的动静,还以为是云罗大发善心不和自己计较呢,便继续为自己辩解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亲。反正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你和他凑活凑活也不是不行……” 它说着说着,忽然感觉背后一阵恶寒,赶忙向后退了几步。也幸好它——或者说是他避开得快,否则的话,怒意勃发的云罗扔出来的剪刀,下一秒就要砸在这具化身的天灵盖上,给他来个血花四溅的对穿。 这番“劝和不劝分”的说话风格,终于让云罗确认了这位帮凶的真实身份。她一时间几乎咬碎满口银牙,望着窗户的眼神都能滴下毒、冒出火来: “我就该知道是你,月老殿下红线童子。你们为了维护这天杀的红线不断,还真是费尽心思啊!” 被叫破真身后,红线童子也不再伪装了。 他摇身一变,褪去了人间化身的老黄牛模样的外衣,转而以三十三重天月老殿中最常见的头扎双髻、身穿红衣的孩童形象,出现在了云罗的窗外,苦苦相劝: “天孙娘娘,依我之见,还是忍忍算了,你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眼下已经是阳春三月了,可云罗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从看似乖巧和气的红线童子口中说出的话,竟使得这间房子里有着数九寒冬般的冷意: “再说了,千百年来,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一旦某对眷侣有分开的迹象,月老便会派下红线童子化身降临到他们身边,劝和不劝分,把这段婚姻给续下去。” “自古以来,我们的工作模式就始终都是这个样子的,想来再过几百几千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天孙娘娘再责怪我们,也都是无用功,倒不如想想怎么应付孙守义的好。” 得亏秦姝现在不在这里,否则的话,她立刻就能结合自己上辈子的经验,给红线童子来个杠上开花,杠得理直气壮惊天动地: 众所周知,我们网友是劝分不劝和的。看来现代社会的月老和红线童子终于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改变办事方式了? 也幸好秦姝不在现场,红线童子得以保全狗命,躲过这有理有据的结实一杠。他见云罗一言不发,又开口劝道: “孙守义这些天来,一直在撒泼打滚要求村长帮他做主,找回他逃走的妻子;甚至不惜许以重金,说等把人找回来后,让你多多纺织赚钱,孝敬村长,帮扶村里。” “村长年岁已高,又贪财寡德,听见孙守义的条件后,立刻就答应了下来,组织村内的青壮年外出找人。眼下这支搜索的小队已经出村往这边来了,再
第18章 劝和(1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