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不舒服,江雪凝就舒服了。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采月觉得昨晚自家郡主受了大罪,给她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
江雪凝一边吃饭,一边听青禾汇报后续。
“老夫人醒来后失忆了,连老爷都不认识了,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她准备给郡主吃的,是西域神水,吃完过后会忘记一切。人仿佛新生儿一样,什么记忆也没有,号称神水可以洗涤所有罪恶。”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这一招对我来说,还真是狠毒。”
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忘记一切比直接杀死她还残忍。
她怎么可以在忘记那么多血仇以后,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成亲生子困于后宅安静的活着。
青禾,“老爷已经吩咐人,把院子包围了起来。”
江雪凝看了一眼窗外,她知道不远处潜伏着她的人,如果江州真的想对她动手,那她也不会手软。
她对江家的耐性已经耗尽,是时候离开了。
她丝毫不心虚,也不受这件事情的影响,优哉游哉的在院子里晒太阳。
青禾采月她们,在整理她要带走的东西。
在江州上门问罪之前,她出乎意料的等来了江绪风。
世家大族的公子,不管什么时候永远风度翩翩波澜不惊,身上自带一股淡泊感。
江绪风手里提着酒,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太阳,温和的唤她,“七妹。”
江雪凝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芝兰玉树会的公子。这是她回到江家以后,至始至终对她最好的人,也最护着她的人。
可惜那个小时候,总是拉着他衣角的妹妹,早就死了。
“你怎么来了?”
江绪风叹了一口气,“这次的事情你太过了,主动去向祖父认错吧。”
她打了个呵欠,“不去。”
江绪风眉头微皱,心里有一种预感,眼前的人就像天边的云彩,抓不住也留不住,随时会飘走。
“祖母变成这样,府里不会算了的。”
江雪凝冷笑了一声,“没关系,那就算一算总账。”
她早已经不是,刚刚重生回来,任人拿捏的小丫头。
江绪风只觉得头痛,这不是他想要的局面,他深深的望着她,“我是真的希望你能融进江家,也是真的希望能当一个好哥哥,为你挡风遮雨。”
想法是很美好的,现实是很残酷的。
江雪凝心平气和的道,“早就回不去了。”
“被灭门杀掉血亲的是我,母亲惨死的是我,被扔到乡下自生自灭的也是我。”
“我从死神手里逃脱,这几年来如履薄冰几经生死,这才回到这繁华盛京,站在众人面前。”
“我用尽全力爬回来,不是为了和你们相亲相爱,更不是为了被所谓的亲人,背后捅刀和算计。”
“你明白吗?”
江绪风对上她淡淡的神情,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
“你不信我,也不信江家?”
江雪凝笑了,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讽刺,“我被虐待,被按在水里差点溺死的时候,江家在哪里,你又在哪里?”
他在最好的书院读书,他锦衣玉食呼朋唤友,是人人夸赞的江家大公子。
“对不起。”
江雪凝摇摇头,“不是你的错,只是我恐怕与你做不成好兄妹,也做不成江家想要的好女儿。”
江绪风让人拿来杯子,倒了两杯清酒,“无论如何,我不希望我们走到自相残杀的那一步。”
江雪凝无他碰杯,“今日有酒今日醉,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两人将一壶酒喝完,江绪风到底意难平。
“昔日家里姐妹繁多,唯独你最亲近我。我从未想过我们会这样在时光里渐行渐远。”
江雪凝垂眸掩饰住眼里的情绪,没有告诉他残忍的真相。不是在时光里渐行渐远,而是阴阳相隔。
那个会甜甜的叫她“大哥哥”的真正的江雪凝,早就死在那个无人知道的午后。
一壶酒喝尽,江绪风起身告辞,“无论何时,你都是我的妹妹。”
江雪凝沉默不语,眼眶微红。
她想哥哥了,总是护着她的大哥二哥,再也回不来了。
遗憾和意难平,是人生的常态,她在习惯不过了。
最后一丝阳光随着太阳的西落彻底燃尽,夜幕降临了,江府真正的当家人也回来了。
江雪凝换上了一身繁复的衣服,是带有青州特色的郡主服,对镜上了浓艳的妆,整个人像开到荼靡的凤凰花,热烈的像要把一切燃尽。
她画完最后一笔眉的时候,青禾推门进来,“老爷子,传郡主去书房说话。”
该来的终于来了。
江家真正的掌权人,官至太傅的江老爷子。
江雪凝拖着长长的裙摆,往老爷子的书房而去,青禾和采月跟在她身后。
走完曲折蜿蜒的走廊,有白色的羽毛掉落,她伸手接住,无比的安心。
现在,她再也不是一个人。
书房的门大开着,里面灯火通明。
老爷子坐在主位,下首坐着江州和江大伯,然后是江绪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