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楚国人不会料到——许栀与李贤没有渡过淮水,并未北上回咸阳。
许栀将逃婚之计告知阿枝后,演了一出将计就计的刺杀戏码。
随后与李贤一致商定从西北方向迂回至齐暂避。
好在李贤通识各地方言,许栀也是个语言天赋较高的人,学得也快。
入楚国又一城,他们自是换了一番装束,但不少路人的目光一直没从他们的方向移开。
由于许栀对李贤的样貌很是了解,在入城前就往他和自己脑袋上扣了个偌大的草帽。
备受注视的原因在于他们身后的那匹马,这一匹棕色大马毛色油亮,四肢矫健,一看就保养得极好。
牵着这匹马,和在现代开辆玛莎拉蒂出来没差别。
许栀以为是要保密的缘故,所以他们才在前一日风餐露宿。
她本就焦躁,又一直挂心张良,一整夜没睡觉,教她看起来有些憔悴。
当李贤提出要卖了这一匹马也好作路费之时,她叫住他,“不用换成钱,找马铺换成两匹杂色的马吧,这样或许更方便。”
于是,李贤看着她从怀中拿出一只沉甸甸的布袋,里面是一大把金灿灿的金片和零散的布币。
别说马,许栀甚至还能买个马车,再雇两个马夫。
“你为何带了这么多散钱?”
“我的袍服根本无法典当。还好有这些。”她捏起一枚金片,看了看,然后才回答他的问题,“从来这儿的头一天,我就有这个习惯。”
说着,许栀很干脆地从她的袋里抓了五六片金放在李贤手里,“你突然做这个决定帮我,钱恐来不及准备,这些你先拿着。”
李贤一直都不是个能用钱收买的人。
但他唯独乐意被许栀收买。
六片金,买断他未来的一切,做出这样断绝后路的举动。
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惬意。
那是一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受。
夏日已晚,淮水之阴,深黄的杨柳随风而拂。
风一吹,选好了位置,能够见到他二人的样貌。
女的素色衣衫,难掩容姿。
男的挺拔颀长,一沈深秋。
直到女子拿出了钱。这一幕被个藏在暗处的两个人瞧见,这中年人顿时眼冒金光,朝其貌不扬的同伴碎碎念道:“这年头,养小倌的贵女出手都这般阔绰啊!”
同伴唏了声,抿了干裂的嘴唇。“那得有好几片啊。这女子比刚才雇了辆马车的孕妇人出手还要阔绰。”
“听到没有,他们想买马。这年头买马的人绝对不是平常人。”
同伴隔着衣服搔了搔胳膊肘上的痒,“嘿嘿,反正都乱着呢,那咱们的生意又来了,我们赶紧领他们去买马吧,这简直可以大赚一笔!”
中年人眼神阴沉地搓搓手,“是啊。一个两个,三个,十个也是一样,都一起赚了,够咱们回家娶好几个老婆了。”
江湖险恶这句话,许栀和李贤早就烂熟于心。
惹到不该惹的人,这些杀人越货的匪徒还一个劲儿地想看许栀草帽底下的容貌。
迟迟没动手的原因,是他们在与之交谈的话语,听到了一个消息。
中年人的同伴一个劲儿地在说买马的事情,介绍了许多更稀奇的品种。
“贵地可有奇闻轶事?”许栀问。
同伴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您别说,咱们城西不就有个傻子在卖马?那人脑子有病,用木头削了马放在席上卖,那些木头马一个要一块布币!傻子才和他玩儿。”
中年人见话题一直在马上,那些马都不是他俩的,可别露馅了,他又很快呵呵地打断他的同伴,更殷勤地牵马。
“有哇。寿春好久都不布告了,前些天,我们这小地方啊都来了官爷在木头上刻了告示。”
“可知是何告示?”李贤问。
中年人努力地别了个嘴,皱了眉,“好像是什么……呃,关于秦国公主的?不大清楚。”
她觉得无非是自己的檄文,许栀对此事不在意。
她则问侧过头问那说马的人,“卖木马,卖给儿童?”
“不不,那些娃娃要,他不收钱。上回我和老王去赏脸,那傻小子买我们一个两个布币!”
“此人甚为有趣,看起来不像个傻子。”
同伴闻言,爆发出了笑声,觉得有钱人的想法一向都标新立异。
许栀和李贤的重点刚好在两个层面。
城西很快就到了。
楚国人散漫惯了,他们也不用给大王交税,于是大多不爱参与政治。
李贤在路过布告时,扫了一眼木板,上面简陋地写上了寿春的文书。
她怀有身孕了?
他一僵,浑身一寒,眸光瞬间沉了下去。
马蹄嗒嗒。
身后两个人的目光锐利,凶恶非常地盯着他们。
灰白色的天,两边是古檀木头搭的铺子。西北风盛,道路中间黄灰很厚,但因为靠近水系,又有结块的黑色土块。
这些灰与土块之上,跪行了一个人——那个卖木马的傻小子。
许栀不禁手心发汗,因为她正注视着眼前充满故事性与历史性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