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不有博弈者乎(1 / 1)

魏国·大梁

大梁王宫一片静默无话。

冒着檀香的案榻之侧。魏假挠了挠他身侧一条大獒的毛发,但挠它的动作太过单一,大獒哈喇着口水,伪装成一副漫不经心,实则神情专注地听着丞相的陈述。

魏假捋了把胡子,多希望自己已经垂垂老矣,这样就不用把亡国迫在眼前的危机听得那么仔细。

八代先祖的基业真要亡在他手里吗?!

“大王,公子咎回国,该如何?”魏相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魏假都要被气得哆嗦了。

“没什么本事还被昌平君那老东西忽悠着娶嬴荷华,他是真傻还是假傻?魏咎和他爹一样,没什么脑子还学人家晏子使楚呢?!!他算是拼了命要把脖子送到秦王的闸刀底下他才高兴!他自己死在秦国也算了,还要把我魏国搭上。这般事务,寡人就说不该让他去!”

情绪激动,魏假就差痛哭流涕。

他兢兢业业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守着这样一个摇摇欲坠的魏国,每一年都没有闲着,不是去联韩,盟楚,就是和齐国搞好外交贸易,或者又对秦国表示忠心。

他自信自己做到极致了。

而现在,韩赵皆亡,秦军兵临燕国蓟城和亡国没什么两样。

魏国还能拖多久呢?

他醉生梦死间,也都不敢梦到先王。

魏假拼命抢来这个太子之位,登基为王,如果早知道是这个光景,他就该把王位拱手让给魏咎的父亲,还抢什么抢啊。

魏假从榻上卧起,指着丞相。

“你啊,你偏是说他与秦无害,与秦国公主有联系,结果呢?他没给我魏国带回来什么好处,还带了个张良回来!那韩国的丧家之犬,如今在秦国立于庙堂,先去赵,现在又来亡魏了啊!!”

魏假的声音太大,他把身边那条獒都给吓得悻悻地夹着尾巴。

魏假见到那条狗那样子,没差点叫嚣着要杀了这条老狗!一点王者之气也没有了!!

摇尾乞怜。

和他现在渴求秦国高抬贵手一样。

魏假盯着魏相,叹了口气。“要不是先王把你留给我,寡人,寡人是真想杀了你啊!”

魏相躬身,这样的破口大骂,这样的疯癫的状态。

魏国的亡国居然真的和那个老朋友说得相差无几。

回到丞相府

魏相意料之中看到了那个荒诞不经的老友。

入案而坐,侍女捧上凉茶。

魏相沉沉地笑道:“哪一个国家不曾有过明主贤臣良将,走到今天的地步,我真该信了你的话,这是天命。”

老友看了眼魏国的天空,摩挲着手盏间漆白色的纹路,“显也啊,你比我年长二十岁,什么天命不天命的,还没到最后。荀况与你深交多年,他不信天命,你信什么命?”

“垣兄。我方见了王上,这十年,我与王上不是没有努力过,但事到如今,也生出了几分蹉跎。”

墨柒看着杯盏中的水,“这不是王贲率秦军对战魏武卒。这实际上是张仪与信陵君横隔了半个世纪的纠缠。”

他朝魏相道:“显也。垣当年因吕相被逐,落魄之时,若无你当年赠饭之恩,不可苟活于今日。”墨柒续言道:“若兄愿赴他国,垣当倾力相助。莫说荀况在齐国,若你想去秦,也去得。”

显也握拳,咳了两声,憔悴苍老的脸上唯有那一双眼睛还有些亮光,但想到魏国,他的光又熄灭了下去。

“我知道,你与李斯曾在吕不韦门下为门客,他与你关系匪浅,若得他引荐,我也不会困守大梁。若早个十年,我还当听君之言。”

显也呼出一口气,“我年老了。至此,不想折腾。我想啊,与大王一同,不负他兄长临终所托。”

显也拍拍墨柒的肩膀。“但公子咎还年轻,他不该和魏国一起沉沦。这次去秦,他来书说昌平君之求,是我首肯,他才去执行,不料公主没娶成,还反倒回来一趟,大王这次怕是不会放过他了。”

墨柒道:“阿咎是我唯一的学生,兄当放心,我必保他安平。从间有转圜之人破局,未尝可见来路。”

显也不解:“垣兄所言何人?该如何破此僵局?”

只听对方缓言道:“制住张良,不许他归秦。”

——

加盖的马车停在上将军门前,四周八角垂了深色流苏穗,家臣只听车响,深感来人身份尊贵,再见那门帘上面绣着回环玄鸟纹饰,便知此来为王室中人。

“荷华方才下帖,不日便前来拜会,实在失礼,还望王将军海涵。”

王贲的神色并不意外,身上乃内敛沉稳的武人气质。王贲比蒙恬年长几岁,已有出兵攻赵之沙场征伐的经验,举手投足间皆是剽悍利落。

他颔首拜道:“无论公主何时莅临,都乃蓬荜生辉。”

“王将军知晓我所来为何?”

她进到家中方知晓王翦父子为何是秦国独一无二的将领。

王翦父子在秦统一战争之中,除韩外,灭去五国。他们怀有这样的功绩,却在嬴政统一之后,不恃功而骄,激流勇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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