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缓缓抬起头,余光碎影之上伫立高大的身影。
他的身后是一片夕阳,逆光处令她看不清他眸中之寒。
冷风鼓动他的袖袍。
“父王?”
嬴政鞋履不停,步伐稳健,亦缄口不言,不似往常那样回答这声呼唤。
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韩非身上。
更多脚步声察察切切延伸到许栀的面前,执剑握斧的力士列成两队。
在众多高大的卫士像是一道墙,挡住了许栀的视线。
他们将韩非与张良围了起来。
好在她的身侧尚有一道缝隙,能看见他玄裳的身影。
“父王这是做什么?”
嬴政没有立即说话,沉黑的眼中寒光一现,凛然冷道:“得问韩非先生了。”
他看着女儿,“荷华,你过来。”
许栀按下心中的不安,对韩非报以一个安抚性的笑。
她很深地看了一眼张良,张良不知道她的眼神为何表现得突然那样的悲伤。
自她看到这个架势,整个大殿就像是灌满冷风。
史书所记:韩非死于秦狱。
难道她只是把时间延后了,并没有根本上改变韩非的悲剧?
难道韩非不是自杀,也不是被李斯害死,而是……
她隔着不远的距离与嬴政对视。
嬴政无意中错开她仰望的目光,直视了韩非,声音冰冷:“先生的心里装着韩国,寡人可以容忍。假使先生好生待在秦宫,寡人也可以一直容忍先生的异心。”
嬴政微低首,珠帘之下,模糊了他的面容。
韩非处惊不变地站立起来,他很是恭敬地对嬴政深拜一鞠,然后低声轻轻笑,声调又归于淡然的死寂,仿若许栀刚才同他说过的话都不曾存在。
“大王如今没什么可以用来威胁臣了。”
似乎这一溪江月,从不曾流淌在秦国的大地。
韩非说罢,伸手止住了张良上前,他凝眸看了一眼嬴荷华,面色呈现出一种相当复杂的神色。
似笑非笑,似苦似乐,似喜似悲。
嬴政发觉他这个动作后,抛出一句话。
“那就请先生去你本就该去的地方。”
“寡人,”嬴政顿了顿,他没有直言说出那句直白的下狱。
这样的气氛瞬间将她拉回初到秦宫看见韩非的那一个夜晚。
许栀感到一种宿命的无力,最终汇聚成洪荒。
难道果真如应龙所说——命运不可改变?
大殿之上的这次演变,比韩王宫还要寂静,但却给予许栀了无穷无尽的虚妄。
韩非的背影渐渐浓缩成一个点。
许栀这才看到寒冷的冬日哪有金黄的树叶,摇落一地的枯叶层层叠叠了许多,许久没有人涉足芷兰宫,没有人来清扫宫室才导致了这样的场景。
她离开韩国的这段时间,咸阳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心里空落落地,她越发不知道他们最终会走向何处。
许栀顾不得再想,她不能功亏一篑。
她必须知道嬴政要韩非下狱的原因。
如果是因为刺杀,她还能求上情。
夕阳残影血色,她跑出殿门,见到了嬴政的背影,他的身侧不知何时站立着两个人。
一个是李斯,另一个是赵高。
许栀心里顿时压过一片很厚重的浓云,这让她感到胸闷气慌,说不出来的压抑。
她好像看到了两双手,侵蚀了白光,造就了帝国烽烟。
她挣开秋兮拉她的手,突兀地打破了那个画面。
不论他们正在商讨什么,许栀强行地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而在前一刻,“怕是荷华公主错将韩非当成刺客,公主不知王上筹划,王上是否要臣私下给公主解释?”李斯拱手道。
“无妨。”
嬴政凝视盯了一眼李斯,又回想起了荷华对韩非之言,言语之中直接阐发了她对他的崇拜,更没想到她亦如此地理解于他,甚至可以不在意韩非有着想要杀她的心思。
他神色一暗。
直到这一声,带着焦急情绪的“父王”在他耳边响起。
些微的情绪很快消失在眼中
许栀打破这个相当不美好的场景之后,她没由来地感到了舒坦。
“父王,您可有受伤?”
“受伤?”
“我知道是您在华阳宫救了我。荷华将韩国之怨带到秦宫,令父王担忧……”
嬴政很有耐心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自从她从韩国回来再见到嬴政的时候,她似乎更加惧怕于秦王这个词汇带来的压迫。
但眼下只有她与嬴政两个人在场,许栀看着他心平气和地注视她,温和地等着她慢吞吞地讲话。许栀接触到这个对视,她忽然觉得自己有几分精神错乱,她要是回现代了,跟自己的同事讲嬴政或许是一位慈父,会不会被嘲讽说自己是把史记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却再装不了这种场面话。
那她到底是许栀,还是嬴荷华?
冬日的风将嬴政的珠帘吹得轻轻晃动,她于夕阳黄昏中与他的目光对视。
她接触到那股有力的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