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停住脚步,望见一栋三层的小楼,其中的最高层似乎被火灾焚毁,燃烧的痕迹至今仍保留在那儿。
杜尔米想了想,就走过去,问那位房东太太:“女士,这里的三楼发生过火灾吗?”
“三楼?你是说阁楼吧,年轻人。”房东太太打量着他,“你要租房子吗?”
杜尔米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那你可得等上一段时间。这里租金确实便宜,但谁愿意租这种地方?死过人,人还烧没了,窗户缝里都藏着他们的灰……”房东太太絮絮叨叨地抱怨,“这一家人的确辛苦,可谁能想到他们把房子给烧了!现在好了,我总不能朝那个小女孩去讨债吧。”
“他们烧的?他们为什么要烧自己的房子?”
房东太太却突然止住话头,她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睁大了,从无数的皱纹中凝视着杜尔米:“……你是外地人?”
“我从奈廷格尔来的。”
“那不远。但你肯定也不了解利文斯通。”房东太太说,“这里的人都是疯子。”
“……呃?”
“或许不是他们自己烧的,是有什么幽魂抓住了他们的脑子、控制了他们的身体。可谁知道幽魂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所以,他们一定是疯了,因为他们执着于自己根本得不到的东西!”
这老太太有自己的一套推理逻辑。
杜尔米就问:“是什么东西?”
房东太太指了指外面。
杜尔米就回身望过去。街区里人来人往,所有人都灰头土脸、步伐匆匆。他们不是自己选择了弗拉格街区,是被生活驱赶到这里。
“金钱。”房东太太幽幽地说,“金钱就是那个可怕的幽魂。”
杜尔米安静了片刻,然后他问:“所以这一家人只剩下一个小女孩?”
“是啊。我可怜的小黛西,每天那么认真地叫卖报纸,最后反而叫来了死亡。”
杜尔米吃了一惊,他描述了一下自己刚来利文斯通时遇到的那个小女孩。他还记得那天的报纸上写着王女阁下出行的新闻。
“那就是小黛西。”房东太太回答,“原来你遇到过她,幸或不幸。”
“……那小黛西以后会怎么样?”
“谁知道呢。或许她会被太阳教廷或者政务署收养。也说不定,她会被那个她父母相信的教团看中,变成人家的圣女。”
“啊?”
“然后他们的尸体就一起在臭水沟里腐烂。注定如此。”房东太太又说,“天知道他们信了哪个教的鬼话。不过总有人会管的,政务署不管,太阳教廷也会管的。”
杜尔米就叹了一口气。
“别叹气,年轻人。这不是最好的治世,但肯定也不是最坏的。”
“那哪个治世最好?”
“鬼知道。毕竟我只认识活了三百年的老奥尔德斯!”
告别了颇有几分幽默感的房东太太,杜尔米很快离开了弗拉格街区。
下午他和肯要去森罗协会进行培训。
“有时候我想,明明森罗协会已经管了那么多,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把所有船队都收归己有,然后自己安排探索与出航的事情?”
另外一位同样也将加入邓莫尔船队的学徒,伯纳德·克拉姆,这么说着。
他是个来自更内陆地区的年轻人,二十多岁,比杜尔米和肯的年纪大一些。他们是在森罗协会的培训中认识的,熟悉之后很快成了朋友,整日插科打诨。
伯纳德自称上过学、周游过谢兰各地,颇有几分见识,所以总是会提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肯茫然地张着嘴。
杜尔米随口回答:“那或许是因为,其他人也想这么做。最后他们就都没做成。”
伯纳德想了片刻,然后瞪大眼睛:“的确如此!那可是——那可是雾兰!”
伯纳德出海并不是为了金钱或者权势。据他自己说,他家中颇有一些余财,但又没有富有到足以买下一支船队。伯纳德是个挺有冒险精神的人,于是他就自己跑来当水手,说是要“体验一下船上的生活”。
“当个乘客也可以体验。”当时肯有点不解地说,“那样不好吗?”
伯纳德就说:“老兄,难道你不想当船长吗?总得从学徒开始学起!”
杜尔米就闷闷地笑了一声。据他所知,肯·林恩好像还真没有当船长这个野心。
傍晚,三个年轻人结伴走出了森罗协会。
杜尔米伸了个懒腰,遥遥望着远处爆发的幽绿光芒,漫不经心地说:“你们该去吃晚饭了……”
他就算了。他对外域的餐饮敬而远之。
他的两个倒霉朋友不约而同歪了歪头,脑袋上的皮肉与头发随着光芒的席卷而通通消融殆尽,只剩下干枯的骨头。两双空洞洞的眼眶安静地盯着杜尔米。
……怎么连鱼眼睛都没了,这又是哪门子外域?
杜尔米咧了咧嘴,然后走开了。他思索着自己去哪儿逛逛。外域的利文斯通还有许多地方是他没去过的。
但这一日,利文斯通显然不太安宁。
巨大的轰鸣声是随着黑烟一同弥散而来的,风声还带来了那些窃窃私语。这一次,杜尔米终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