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协会(1 / 3)

杜尔米醒了过来。

他住的地方——他曾经的“家”——是一栋三层的小楼,他的房间在二楼东面朝南。此刻清晨的阳光洒落,刺透他的眼皮,一瞬间唤醒了他。

他毫无睡意,平静地直起身、掀开被子,然后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望见更遥远的海平面。

【太阳】从此高升,慷慨地向人世倾洒光辉。

……真是平静的清晨啊,好似外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杜尔米暗自冷笑一声。

他回身,伸手摸了摸枕边,然后摸到了一个小玻璃罐。

他盯着这个玻璃罐瞧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看出来,里面好像空空如也。但是,杜尔米确信,这就是昨晚那个【梦境生物】送给他的东西——那一场梦。

外域中五彩斑斓的光团,到现实中,变成了这般平平无奇的玻璃罐。

杜尔米看了一会儿,将玻璃罐放进抽屉。抽屉里还有之前他从外域收集的一些东西,无一例外都是相当普通的外表,只有在外域,才会变成奇异璀璨的模样。

但杜尔米仍旧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其中的差别。

是“力量”吗?

他想了想,但很快就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他哀叹地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

如果外域想饿死他的话,那它绝对得逞了。

杜尔米赶紧下楼,很随便地煮了点热汤,切了点干巴巴的粗制面包,一边吃、一边琢磨着自己今天要做点什么。

最后,他还是决定去森罗协会——为了出海,为了白日的“正常”的目的。

生活一瞬间又回到了原本的模样。

应该说,每一天,杜尔米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

从正常的人世步入疯狂的外域,然后又在外域走向静谧的帷幕,接着从帷幕苏醒,发现自己回到人间,甚至安安生生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好像真的享受了愉快的睡眠。

外域还记得给他盖被子。他真是太感谢了。他亲爱的爸爸妈妈都不会在他十五岁之后帮忙盖被子了。

……杜尔米慢慢地垂下眼睛。

他盯着餐盘里的面包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声嘟囔了一句:“妈妈,我想念您的厨艺。”

出门前,杜尔米换了一身衣服。这些衣服甚至是他父母在世的时候为他准备好的。

尽管谢兰的人们未必会信仰那些神明,但是在前往与神明有关的地点的时候,他们都会尽可能保持尊敬与得体,尤其是面对那七位正神。

【海镜】就是其中一位正神。

【海镜】是自然、海洋的神明,陆地的猎人们信仰祂,海洋的船员们同样信仰祂,但是在永世雾墙消散之后,后者便越来越多。往来于森罗海的船只,都会受到【海镜】的庇佑,或者说,他们祈求如此。

杜尔米理理袖口,望向镜中的自己。

模糊的镜面倒映出一个黑发、绿眸的青年形象。杜尔米·奈特相貌英俊,承袭了他父亲的硬朗轮廓与他母亲的秀美五官。他总是目光明亮、面带笑意,会被奈廷格尔人评价为“讨人喜欢的小伙子”。

不过,他可没觉得夜晚的奈廷格尔有多喜欢他。

他朝着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睛,然后出了门。

奈廷格尔热闹的街景,便随着清晨的薄雾一同扑面而来。人们脚步轻快,在市场上选购着附近镇子运来的新鲜蔬果,或是远方城市送来的生活用品,或是更遥远的雾兰带来的奇珍异宝。

杜尔米挺感兴趣地逛了逛市场,尤为好奇那些来自雾兰的东西。

对于奈廷格尔的大多数居民来说,尽管他们生活在海边,但雾兰仍旧藏身于神秘的面纱之后,让人始终一知半解。但对于杜尔米来说,阿德琳却是跟他说过不少雾兰的事情。

在奈特一家搬来奈廷格尔的第一天,阿德琳便在二楼的露台上,指着远方的大海,语气中满是笑意地对杜尔米说:她的故乡就在海的另一头。

因此,那些口若悬河的商人反而让杜尔米有些失望。

他失去了兴趣,就自顾自往前走,不久后来到了市中心的广场。奈廷格尔的广场上,有着漂亮的喷泉、巨大的雕像与高大的钟楼。

喷泉只是装饰,但雕像与钟楼却并非如此。

雕像属于安德烈·法涅斯,这是谢兰的【帝皇】。无数年前,这位雄才伟略的帝王统一了整个谢兰,缔造了辉煌一时的法涅斯王朝。奈廷格尔所在的奥古斯王国,正是传承自法涅斯王朝。

而钟楼,则属于【时历】。

【时历】是时间、历法、节气的神明。许多人也同样将祂与历史挂钩。【时历】记录着人类的历史,并且尤为铭记其中重要的那些时刻。

时历的钟楼在谢兰与雾兰的每一座城市都屹立不倒。每逢日出日落,时历的信徒都会敲响钟声,彼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回荡着这样的声音。

晨钟与暮钟都会持续十秒。日常的每一天,人们只会碰上晨钟与暮钟。如果在其他时候出现钟声,那就意味着某件大事发生了——足以对整个世界造成巨大的影响。

最近一次【盛大钟声】的出现,是在三百年前——是为了雾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