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时日长了,程煊自己也快分不清,她到底是谁,又该是谁。
是女扮男装的程焕,还是体弱多病的程煊……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因为很快她便会依照母亲的安排嫁给那章家二郎为继妻。
让煞气重的人压一压,赶走病魔?
程煊讽笑了一下,她健健康康,哪里需要这些,她母亲骗得了所有人,包括她父亲长兄,却骗不了她。
她那日听见了,那巫医对她母亲说,让章家的煞气压一压姑娘的气运,指不定小公子的身子便能好了。
荒唐可真荒唐。
可她母亲却信了,甚至是毫不犹豫地将她推进了那个京城皆知的火坑?_[(”里。
原来,为了兄长,就算让她去死,母亲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不过于程煊而言,倒也好,不管将来如何,至少嫁进章家,她才能完完整整做她的程煊吧。
蓦然想起什么,程煊眼睫微垂。
只是将来她出嫁,再无人顶替程焕的身份,届时她阿兄便会以照料祖母之名回老家休养。
也许很多年,程焕都不会再回来。
再不久,那个傻子也会娶妻生子,兴许很快,他就会将程焕这个人彻底给忘了吧。
他会娶一个怎样的妻子呢?
程煊想着想着,唇角止不住上扬,眸中浮现点点光亮,不自觉面露向往,虽得猜不到那姑娘会是什么模样,但与那个傻头傻脑的家伙在一块儿,当会常常被他逗笑吧。
那样的日子,定然很好……!
程煊默默听着,并未还嘴,只垂眸淡淡道了一句,“女儿不敢,是女儿错了。”
“知道错便好,该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程夫人落下一句,折身便往府内走。
“是。”程煊应声,看着母亲远去,自觉往祠堂的方向而去。
守祠堂的老仆见着她,似已习以为常,恭敬地唤了一声“姑娘”,程煊笑着颔首,熟练地入内在祖宗灵位前跪下。
隔扇门没有闭拢,夜风吹进来,祠堂内烛火明灭摇晃,映照在那一墙的牌位上,略显阴森,这教旁的姑娘家看着,恐是要害怕的。
可程煊却是毫无反应,甚至于有些麻木,毕竟这祠堂于她实在太熟悉了些,各处摆设及上头有多少牌位,牌位上写了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跪了大抵一盏茶的工夫,她蓦然听得一声“小公子”,诧异地转头看去,却是被人拉了起来。
“阿兄。”她唤道。
来人生着与她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却是面色苍白,一脸病气,他声儿虚弱,“母亲又随意罚你了,我都听说了,你又无错,来这跪什么,回去吧。”
程焕正欲拉着妹妹往外走,却见母亲程夫人带着仆婢迎面而来,见得这一幕,她面沉如水,冷冷横了程煊一眼,然看向程焕时,眸色却变得温柔起来。
“你身子虚弱,跑这儿来做什么,快,母亲带你回屋去。”
程夫人说着,上前分开了程焕拉着程煊胳膊的手,便准备扶着儿子回去。
程焕却是不动,看向程夫人的眼神里透着几分无奈与恳求,“母亲,你对煊儿好一些吧……”
听得此言,程夫人霎时冷了脸色,厌嫌地看向程煊,斥道:“可是你又对你兄长说了什么。”
她满目不虞,“我哪里对她不好了,安南侯府来了帖子,我也让她去赴宴了,平素也就是对她管束严了些,阿焕,怎么连你都开始指责母亲,当真让母亲寒心!”
程夫人对程煊如何,外人不知道,他们程家人还能不知道吗。
程焕见母亲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话,暗暗摇了摇头,启唇正欲说什么,然凉气入喉,登时让他止不住咳嗽起来。
听着这似能咳出肺来的声儿,程夫人吓得一下抱住儿子,惊慌地吩咐下人去叫大夫。
“好,好,不跪便不跪。你且听话,回屋好生躺着。”程夫人半哄着程焕,担忧地牢牢扶着他,往他的院子而去。
始终没有言语的程煊立在祠堂门口,看着母亲和兄长远去的背影,只抬首望向天边的圆月。
也就是对她管束严了一些……
想起程夫人适才说的话,她不禁扯了扯唇角,或是觉得有那么点好笑。
今日在安南侯府,看着那两位夫人如此担忧自己落水的女儿,她忍不住在心下感慨。
不是所有母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子的。
不过,她的
母亲也不是不爱孩子,只是那个被爱的孩子从来不是她罢了。
她知道的,打她一出生,母亲便不喜欢她,因得同为一胎而生,兄长却是天生体弱,甚至曾被断言活不过十六岁。
她呱呱落地后,她母亲便因着生产坏了身子,再不能孕育,于是,她便将这一桩两桩的事,悉数算在了她的头上。
她听信旁人所言,说这双胎之间气运相通,而她阿兄之所以体弱,正是因她在胎中过于蛮横,抢了他兄长的气运为自己所用。
她母亲恨毒了她,觉得正是因着她,她唯一的儿子才至于这般病病怏怏的。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