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照常进行。
宴毕坐着消了会儿食,待这午后最毒的日头下去,穆兮窈又带着众人去花园赏荷,快过申时,方才散了宴。
虽得程煊有回去的马车和仆侍,但穆兮窈不放心,毕竟这位程姑娘身子弱,而今又受了伤,便遣了红莲陪程煊一道回府。
红莲将程煊送至程府门口,便见程夫人早早就等在了那厢,见得程煊手背上的伤,果然蹙眉问起来。红莲依着穆兮窈的吩咐道了前因后果,还说改日她家夫人定会亲自登门拜谢。
程夫人笑了笑,说了些客套话,目送红莲离开。
然红莲前脚刚走,后脚程夫人的眸色便沉下来,她凉凉看向程煊,蓦地冷笑一声,“你是与我作对不成,我几次允你出去赴宴,
你都要闹出些事儿来,怎么,是刻意报复我,唯恐旁人不晓得你根本没病吗。”
程煊默默听着,并未还嘴,只垂眸淡淡道了一句,“女儿不敢,是女儿错了。”
“知道错便好,该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程夫人落下一句,折身便往府内走。
“是。”程煊应声,看着母亲远去,自觉往祠堂的方向而去。
守祠堂的老仆见着她,似已习以为常,恭敬地唤了一声“姑娘”,程煊笑着颔首,熟练地入内在祖宗灵位前跪下。
隔扇门没有闭拢,夜风吹进来,祠堂内烛火明灭摇晃,映照在那一墙的牌位上,略显阴森,这教旁的姑娘家看着,恐是要害怕的。
可程煊却是毫无反应,甚至于有些麻木,毕竟这祠堂于她实在太熟悉了些,各处摆设及上头有多少牌位,牌位上写了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跪了大抵一盏茶的工夫,她蓦然听得一声“小公子”,诧异地转头看去,却是被人拉了起来。
“阿兄。”她唤道。
来人生着与她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却是面色苍白,一脸病气,他声儿虚弱,“母亲又随意罚你了,我都听说了,你又无错,来这跪什么,回去吧。”
程焕正欲拉着妹妹往外走,却见母亲程夫人带着仆婢迎面而来,见得这一幕,她面沉如水,冷冷横了程煊一眼,然看向程焕时,眸色却变得温柔起来。
“你身子虚弱,跑这儿来做什么,快,母亲带你回屋去。”
程夫人说着,上前分开了程焕拉着程煊胳膊的手,便准备扶着儿子回去。
程焕却是不动,看向程夫人的眼神里透着几分无奈与恳求,“母亲,你对煊儿好一些吧……”
听得此言,程夫人霎时冷了脸色,厌嫌地看向程煊,斥道:“可是你又对你兄长说了什么。”
她满目不虞,“我哪里对她不好了,安南侯府来了帖子,我也让她去赴宴了,平素也就是对她管束严了些,阿焕,怎么连你都开始指责母亲,当真让母亲寒心!”
程夫人对程煊如何,外人不知道,他们程家人还能不知道吗。
程焕见母亲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话,暗暗摇了摇头,启唇正欲说什么,然凉气入喉,登时让他止不住咳嗽起来。
听着这似能咳出肺来的声儿,程夫人吓得一下抱住儿子,惊慌地吩咐下人去叫大夫。
“好,好,不跪便不跪。你且听话,回屋好生躺着。”程夫人半哄着程焕,担忧地牢牢扶着他,往他的院子而去。
始终没有言语的程煊立在祠堂门口,看着母亲和兄长远去的背影,只抬首望向天边的圆月。
也就是对她管束严了一些……
想起程夫人适才说的话,她不禁扯了扯唇角,或是觉得有那么点好笑。
今日在安南侯府,看着那两位夫人如此担忧自己落水的女儿,她忍不住在心下感慨。
不是所有母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子的。
不过,她的
母亲也不是不爱孩子,只是那个被爱的孩子从来不是她罢了。
她知道的,打她一出生,母亲便不喜欢她,因得同为一胎而生,兄长却是天生体弱,甚至曾被断言活不过十六岁。
她呱呱落地后,她母亲便因着生产坏了身子,再不能孕育,于是,她便将这一桩两桩的事,悉数算在了她的头上。
她听信旁人所言,说这双胎之间气运相通,而她阿兄之所以体弱,正是因她在胎中过于蛮横,抢了他兄长的气运为自己所用。
她母亲恨毒了她,觉得正是因着她,她唯一的儿子才至于这般病病怏怏的。
她接受不了这般事实,就像是蒙蔽自己,也是在欺骗他人,她对外说,那个生来体弱多病的是龙凤胎中的女儿。
而她的儿子则从来平安康健。
程煊自己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了配合这样的谎言,她开始穿上男装,变成“程焕”,被母亲带出去见客,而妹妹程煊则因着体弱多病而被养在闺中,悉心呵护。
有时候时日长了,程煊自己也快分不清,她到底是谁,又该是谁。
是女扮男装的程焕,还是体弱多病的程煊……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因为很快她便会依照母亲的安排嫁给那章家二郎为继妻。
让煞气重的人压一压,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