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那日很是奇怪,分明看到火烧了起来,却是坐在那里没有动,不像是受了惊吓忘了逃跑,更像是……”
更像是什么,纵然魏子绅没有明说,但他们已然心知肚明。
思及上回在唐府看到林琬时她那随时都会凋零的模样,穆兮窈后怕得连呼吸都在打颤。
还不待她回神,耳畔响起“砰”地一声,抬首看去,只见得一道身影已疾步出了雅间,因着动作太急,将桌边的茶盏掀落在地。
她知道他要去哪儿L。
穆兮窈亦急急站起身,小跑下楼去,待她赶到马车前,那厢已然纵马疾驰而去。
此时,杨府,林琬院落。
小梅如往常一般伺候自家姑娘起身梳妆,也不知怎的,今日,她家姑娘起得格外得迟,都快日上三竿了,方才起身。
但今日,她家姑娘心情似还不错,打晨起后,便一直浅笑着,还望着窗外之景,说今儿L天高气清,日头也好,院中的石榴花含苞待放,待将来开了,那鲜艳如火的颜色,定然十分漂亮。
说着,也不知是不是一时兴起,她家姑娘还让她帮着,给上了一个妆,换了身俏丽的衣裳。
换衣罢,她家姑娘又突然说想吃城西铺子里卖的蜜饯,小梅本想吩咐人去买,但听林琬紧接着道,她爱吃的那几l样只有她晓得,就怕底下人买错了,让她帮着跑一趟。
小梅闻言心下疑惑,这吩咐清楚了又怎会买错呢。
但难得她家姑娘今日这般有兴致,小梅也未作多想,低身应“是”,便快步出了院子,想着早去早回,好让她家姑娘快些吃上。
然她并不知,打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屋内的林琬久久盯着她的背影,唇间笑意逐渐消散而去。
她在椅上静静坐了片刻,方才站起身,以想清净清净为由,
() 遣散了屋内仆婢,闭上了房门。
转而关上窗扇之际,她瞥见外头象征着多子多福的石榴花,唇间泛起似有若无的自嘲的笑。
还记得才嫁进杨家时,她也曾心怀期盼,以为自己终于不用再作为林家庶出的姑娘,而是杨从槐的夫人,过上一辈子相夫教子的安稳日子。
她的夫君是她自己挑选的,他虽官位不高,可初见时,隔着幕帘,他却是对她彬彬有礼,温柔地唤她“林大姑娘”。
婚后,他也的确很好,两位兄长因着身处掖州不能送她出嫁,他也会在新婚夜安慰她,教她不要难过。
他每日准时出门,除却偶尔有要事,几l乎不会在外留宿,对她也处处悉心照顾。
林琬一度以为自己嫁得了如意郎君,却不知噩梦亦在悄悄开始。
婚后八月,她有孕了,当她兴致勃勃将此事告知夫君时,看到的却不是他欣喜的神色,他似乎并不高兴。
但林琬并未多想,只当事出突然,他还没有准备好当父亲。
她想去信告诉兄长她有孕的好消息,可迟疑再三,终究没有动笔,掖州诸事繁忙,她怎好拿此来烦扰兄长,便只将此事告诉了姑母。
一月间,她那二哥林铮携官员贪污赈灾款的证据回了京城,她那夫君蓦然提出要在酒楼宴请二哥,她同意了。
酒宴上,杨从槐敬了她二哥好几l杯,除却提了嘴她有孕一事外,其余时候一直在明里暗里道自己在翰林院的辛苦。
她二哥向来心大,并未听懂杨从槐话中之意,可林琬却听明白了,宴罢,她私下与杨从槐委婉地道了自己的想法,她告诉他,林家向来清廉正直,她两位兄长皆是如此,想要青云直上是人之常情,可只有凭自己之力方能为众人认可。
她自觉说得并不错,却不想向来对她温柔的杨从槐却骤然变了脸色,起身摔门而去。
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冷脸。
她以为他只是一时生气罢了,却不想,那之后几l夜他都彻夜未归。
一日,她终是忍不住在他下值时去官署门口等他,本想与他重归于好,却不想却看见他上了马,往东街的方向而去,她忍不住好奇一路跟随,便见他入了东街一条窄巷内,停在一间小院门前。
院门外站着一个昳丽窈窕的女子,女子抱着一个孩子,她听见那女子娇声儿L逗弄怀中的孩子,让他喊杨从槐爹。
林琬几l欲站不住,她不知道,素来对他温柔有加的夫君,竟是背着她偷偷养了外室,甚至还与那人生下了孩子。
当晚,她没有睡,翌日晚,杨从槐回府,她径直与他说起了此事,她哭着问他,不是答应过她的兄长,此生只她一人吗,也不知是不是她提及林铎惹恼了他,他竟不顾她怀有身孕,一瞬间撕碎了那张平素温文尔雅的面容,一把将她踹倒在地,甚至一脚一脚,故意踢在她已略略有些隆起的小腹上。
杨从槐猩红着眼,低吼着,彻底变成了林琬不认识的模样,“你去告啊,你去告诉你那兄长啊,
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当年不就是因为你那卑贱的生母长公主才会死的吗?他们不过表面对你好,实则心下恨透了你,我本还觉得娶了你能得什么好,谁能想到你一点派不上用场,还耽误我寻旁的女人,晦气,当真是晦气,你这种人怎么配怀上我杨家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