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安先生,我知道你、你和……”
“阿姐,”赵恒道:“我替你问。”
转向安然:“你和安允儿之间的恩怨,已经不能用‘不喜欢’三个字来形容……为何你要告诉我们,安允儿是姐姐的贵人?你应该知道,若她果然能在这种情形下救了姐姐的性命,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只能将她当做救命恩人相待,很多事,只能无条件站在她一边……到时候,你又如何自处?”
“因为,”安然笑笑,看着赵忻,轻声道:“因为我是升斗小民,因为我命如蝼蚁。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战争是上位者的游戏,它带来的荣耀、权势和财富,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所向往的,只有……太平。
“太平,不让家园沦为废土,不让亲人变成枯骨,可以安安心心的种地、读书、吃饭、睡觉……
“给我们带来太平的,不管是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还是去蛮夷远嫁和亲的公主,都是我们的……恩人。
“公主,升斗小民安然,唯愿您……太平安康、一世无忧。”
赵忻愣愣看着安然,忽然泪流满面。
“我没有……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不想去的……我拿着剪刀,想把礼部送来的嫁衣,剪的粉碎,想把自己的脸划成碎片,想一刀扎进蛮王的胸口,让蛮夷的铁蹄,把这个不公平的世界,踩的粉碎……
“我给父皇,给阿恒拼命的做衣服,不是害怕他们受寒,不是想对他们好一点,只是怕他们有一天,会忘了我……
“那边的风好大,好冷……”
她流着眼泪,絮絮的说着,被水洗过的眼睛却慢慢恢复光彩。
安然和赵恒安静的听着。
“先生,”许久之后,赵忻才道:“我真的……能活下去?”
“能。”
“我的孩子呢,也能?”
“能。”
赵忻脸上露出笑容,问:“你说我的孩子,他会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安然道:“他有黑黑的头发和眉毛,眼睛闭着,要到明天早上才会睁开,他眼睛不小,但很细,看起来就像被吹来的风迷了眼似的……”
“阿恒!”赵忻眼睛开始发亮,挣扎着要坐起来,又跌回去。
她撸下手里的镯子,伸直了手递过来,赵恒接过,递给安然。
“卦金,这是卦金……阿恒说,你最喜欢撒谎,只有收了卦金,才不会胡说八道。你再说一次,他,我的孩子,是什么样子……”
安然接过镯子,低声道:“他的小名叫长生。他一生下来,就有黑黑的头发和眉毛,还有两颗小小的门牙,眼睛又细又长,很漂亮……嘴唇很厚,鼻子很挺……”
赵忻喃喃道:“他长的,可真好看……”
“是好看,”安然道:“可是很黑。他刚生下来的时候,皮肤红红的,然后会越来越黑,越大越黑,怎么都养不白。
“他很孝顺,但不怎么听话,总是惹你生气。他喜欢读书,不爱习武,无论怎么逼他,他都不肯学……
“他这一生,未必事事顺遂,但无论遇到什么坎坷,都有勇气越过……他会成为草原上,最伟大和长寿的……噗!”
安然的声音戛然而止,愣愣看着胸前的血渍,迟了两秒才接过赵恒递来帕子,擦拭嘴角。
他吐血了,不,应该是“被”吐血了。
好,赵恒你可以的,为了让你姐姐相信,为了讨她欢心,把小爷我打吐血是吧……这个仇小爷我记下了!
“安先生?”
“没事,”安然面不改色:“不小心呛到了……公主,不耽误你生孩子了,告辞。”
一个人的意志,真的会反馈到她的身体状况上,赵忻现在的气色,比他进来的时候,要好了许多。
不枉他背了那么大一段书。
赵恒推着他离开,里间的帘子一掀,安然就愣住了。
之前和他下过棋的青衣儒生正负手站在外间,见安然看见他,才一语不发的转身,出了产房。
安然扭头,看赵恒,无声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赵恒:很早。
安然痛苦的抓头发。
终于明白赵恒为什么会悄悄给他一下了。
若刚才那些话,他是胡说八道的也就算了,偏偏大多还是真的……要是真神成这样,还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他只怕一出去就要被人捆在火堆上烧了。
他以为只有赵忻和赵恒在,知道他们绝不会泄露今天的事,才敢乱说,谁知道……真是X了狗了!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堂堂皇帝,居然听墙根……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面无表情的出了产房,从杏儿怀里接过他的猫。
候在外面的太医、产婆、丫头,重新进入产房。
乾帝道:“安然?”
“是。”
雍帝一伸手,一个眼熟的明黄色玉佩出现在安然面前:“卦金。”
安然默然片刻,伸手接过这个甩都甩不掉的烫手山芋。
“忻儿此次生产,结果如何?”
安然平静道:“母子均安。”
安允儿嘴角一勾,无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