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和女儿商议对策，正没主意，又听得贾母把娘家的侄孙女史湘云接了来长住，就住在林黛玉搬走的荣庆堂正院西厢房。

等贾宝玉和史湘云一起来梨香院探望过，薛宝钗的“病”，不好也得好了。

再“病”下去，叫人以为她身有痼疾，那更得不偿失。

薛宝钗已有些灰心：“史大妹妹更是和宝兄弟从小长大的，虽说是兄妹，史大妹妹不拘小节，倒像个小子，和宝兄弟处得兄弟一样，更显亲近了。这里老太太是在告诉咱们呢：贾家亲戚家里出身高贵的好女孩儿多着，再怎么着，也……轮不上咱家。”

薛姨妈如何不明白贾母的意思？

可贾宝玉已经是薛家最能够得上的好人选了，拿不住这一个，再好的也没有了。

她劝女儿：“这算什么？他们都还小呢，史大姑娘才八岁，哪里就议论到婚事上了。宝玉够不上林丫头，也未必够得上史家的女孩儿。史大姑娘两个叔叔都是侯爷，她虽然没了父母，就算有这里老太太，史家又怎么肯轻易把兄长仅剩的一个女儿许给——”

她顿了一顿，才说下去：“许给五品官的次子呢。”

林家史家瞧不上的，却是她的宝丫头勉强才能碰一碰的人选。

薛姨妈搂着女儿落泪。

薛宝钗自己哭完了，又反过来劝母亲：“妈说得是，这回不成，再看下回便是了。”

*

搬到后院之后，黛玉去贾母房中没远太多，但离三春姊妹的屋子近了不少。虽说东边穿堂是日日有人过，直到落锁才彻底安静，可正房与穿堂并不紧挨着，倒不算吵。出去二门远些，秋藤等人打探里头消息却更方便。少了贾宝玉聒噪，王夫人的脸色又更好看。因此利是远远大于弊了。

湘云妹妹是个爱说爱笑的，从早到晚嘴都不停一停。正值新年将近，荣庆堂里似乎一夜之间热闹了好几倍。

外祖母一连好些日子都笑呵呵地。

连过年只剩不到十日了，谢姨娘来接她出去小住三日，外祖母都没皱眉头。

而谢姨娘非要在这时候接她出来，是因为谢小舅舅来京里了！

谢小舅舅一年竟有十一个月都在海上，即便上岸，最多来京里三日五日。谢姨娘前些年不在这，谢小舅舅也不好来荣国府找她。她和谢小舅舅都有三年多没见了！

黛玉自觉已经大了，不能再和小时候一样扑到舅舅怀里撒娇了。

谢寒也没和以前似的抱她，只拍了拍她的头发：“都长这么大了。”

黛玉都到她胸口了，绯玉又该长多高了？

熟悉的手掌让黛玉找回了熟悉的“谢小舅舅”。

她笑道：“舅舅倒还是这么黑，一点儿没变。”

“怎么没变？你是没见过他才上岸的样子！”岁雪领黛玉进院，“络腮胡子长了满脸，凶神恶煞，画下来都能止小儿夜啼了！”

大哥从前清俊可不输林大人多少，如今是又黑又凶，下巴还有疤，可怎么再和人家比。

英莲昨儿看见他，呆呆地看了半日才回神。

也就黛玉是从小熟的，不太怕他。

岁雪心里摇头。

谢寒轻轻拍了妹妹一下——放重手怕她受不住，放柔声音哄黛玉：“我带了许多西洋书来，你一向爱读书，看看喜不喜欢？”

黛玉忽想起一事，来不及高兴有新鲜书看，忙问：“小舅舅，我娘受伤的事你知道吗？”

*

兰州城总督府。

姜宁已经“回来”两个月了。

在金泉府养伤三个多月，天天和绯玉在一处，她简直觉得西宁将军府才是她的家，回到总督府，她竟然住了半个月才适应。

——这些她当然没在林如海面前表现出来啦。

新年虽已过去，西疆的春日还未到。

冰天雪地里，大军不好开拔，正是上皇钦命的九省统制王子腾王大人在军中巡查的好时机。

穆姐姐攻打高昌的心愿能不能实现，就看王子腾巡查三个月后，上皇会如何下旨了。

太上皇今年已经六十有八，还牢牢把着大权不肯放松。姜宁甚至怀疑，太上皇这个年岁，会不会突然发癫发昏，把穆姐姐从西宁军统帅的位置上撤下来，换上王子腾坐。

她到现在还没全看明白，太上皇派王子腾来，到底是真让他判断西宁军能否出征，还是让他来“抢功”的？还是让他提防西宁军和川陕甘总督勾结谋反的？

王子腾本人的目的又是什么？他自己支持西宁军出征吗？

他也是个心机深沉的老狐狸，和林如海、穆姐姐还有祖昌这些人勾心斗角互相试探几个月，她光旁观都嫌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