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缓缓。”

见门外的消停了下来，他再没多余的力气管，肩膀一松，后脑缓缓重新落下。

缓了一会，觉得四肢力量恢复，他爬起打开水龙头。

哗——

池水住满，他将水龙头的旋钮拧住。

嘀嗒。

嘀嗒。

嘀嗒。

水嘴滴下一滴水珠，池水水面便荡起一圈涟漪。

昏黄的灯光下，水面闪烁，每一圈涟漪都像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外面的世界包裹着里面的世界，一个世界套着一个世界，让人分辨不清。

忽地一头扎进一圈圈涟漪之中。

任由比电流还迅猛的刺骨寒意从头皮一瞬传到脚底，冰冷的池水像是要挤进眼皮，片刻后，李安慢慢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远远一个光点出现在一片漆黑之中。

光点越来越近，像是变成了一束光，光影下，他仿佛看到了他睁眼看到这个世界的前一秒。

-

“老师！”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李安扶着头，吃力地转过身，努力望向声源，马路边，一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和他挥着手，小男孩对着他张着嘴，传到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远，“我这周回家一定练....”

下一秒，他腿一软。

路口没有陷入慌乱，没有尖叫和汽车鸣笛，一切井然有序。

李安只记得滚烫的地面像是要把人烤熟，他抬不起胳膊，只能任由视域一点点变窄，他好像被过马路的人群远远围成了一个圈。

圈里的他，在那一刻像是变成了什么会吃人的怪物。

圈外钢铁混凝土搭建的现代都市，像是变成了一个沉默的斗兽场。

眼前彻底暗灭前的那一刻，“老师！！！”

像是在黑夜里漫游了无数个世纪。

“喵呜——”

-

像是又听到了八万的呼唤，李安猛地睁开眼，池底的黄色水锈就在他的眼前，冰冷的水再次挤向他的眼皮。

咕嘟！

咕嘟！

又两个大水泡从水面升起，他已经挤干了肺里的最后一口气。

又不知过了多久。

李安紧扣在洗手台边缘的十指指盖已经快不见血色，身体开始了剧烈扭动。

可像是已经下了狠心，他将头顶彻底顶在了池底。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渐渐地，身体像是再度失去了力气，两只手终于抓不住了，接着从洗手台滑落。

李安已经感觉不到双臂在悬空晃荡了。

就在这时，‘于小北的师生指数提升至96’

他视域再度陷入黑暗前，眼前飘起一组清晰的小字。

鼻子吸了一大口水！

“咳咳咳咳咳！！！！！”

李安腿一软，猛然抬起头，水面哗的一声，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到地上。

“呼！”

“呼！”

“呼！”

忍受着鼻腔里的胀痛，他双手支撑在身后，挺起的胸膛起伏不停，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像是几百年没有见过氧气。

“我没事！”

“洗个澡就出去了！”

“你早晨不是洗过澡了吗！”

“再洗一个，一身味。”

片刻后，他抬起双手，将额前的头发向后脑背去，十指穿过湿漉漉的头发，指尖划过头皮，痒痒的很舒服。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从没有对这具身体有过如此强烈的真实感受。

起身两步走到镜子前，李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丝毫不苍白，还有点红润。

他先吐了下舌头，然后抖了抖鼻孔，最后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随之一笑，有病。

“你们别在门口呆着了，我真没事！”

潇洒的脱掉湿漉漉的秋衣秋裤，李安按下马桶冲水，接着打开花洒，将水放热后，接着钻了进去。

没一会的功夫，卫生间里便雾气蒙蒙。

咳咳咳。

咳咳咳。

咳完长呼一口，李安感觉肺部舒服了不少。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想自己还会坚持做一次这样的尝试，至少他现在格外清醒，比夜里睡觉前还要清醒。

他清楚，一会儿出了卫生间，一切还会照旧。

只是他已经许下一个愿望，他期望看着小北小虎他们一点一点长大，期望看着父母能安详的百年，接着期望看着自己能够和陈璇一起慢慢老去。

或许这不该是一个开始思考生与死的年龄阶段。

可愿望的种子已经在他心底被埋下，就在2022年的初十这一天。

或许从这天凌晨将日记本钥匙扔出窗外那一刻起，生命于李安的意义就已经不一样了。

此刻潜伏在他体内的生命力已被彻底激活，接下来，他只需带着火一般的热情，用心去浇灌这粒种子。

对于剩下的一切，坦然面对。

“是否花费6声望值兑换银叶吊篮？”

“是。”

-

门外。

老两口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实在费解，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吐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