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的话实在是令人过于惊讶,以至于乔峰一时间都忘了自己的目的。
“没错,乔兄。在你面前的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反贼。实话告诉你,我家的水阁下面光是铁甲就藏了几千套,全是历代慕容家家主通过各种途径,秘密搜集来的。
乔兄要是愿意的话,尽管拿着这条消息去向大宋官府首告,有这等检举谋逆的功绩在身,再加上乔兄的好身手,乔兄日后若是步入仕途,定然平步青云。就是不愿做那受文官辖制的武将,至少也能落个富家翁,不比在这江湖上自在?”
慕容复折扇一开,笑得很没心没肺。
乔峰费了老大工夫,才从这个惊人的消息中缓过来,艰难地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慕容复笑道:“自然是相信乔兄的人品,定然不是那卖友求荣的人。”
乔峰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慕容兄既然将此事如此放心地告诉乔某,必然别有用意。还请慕容兄为乔某解惑。”
慕容复哈哈一笑:“乔兄,你知道我为什么爱和你打交道吗?就是因为你比那些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假道学先生真诚,坦率。”
“我慕容家祖上是鲜卑慕容氏皇族。当初五胡乱华之际,慕容氏的先祖趁着中原大乱之际,割据山东,建制称皇,不过这些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我名字中的这个复字,便是取的复兴大燕之意。嘿嘿,说来我慕容家的历代先祖也是有意思,大燕都亡了六七百年,还念念不忘着皇帝梦呢。要照这样的话,柴皇帝的子孙后代岂不是要整天惦记着怎么从赵二家的子孙后人那里将皇位夺回来?这不扯澹吗?”
慕容复冷笑连连,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够抄家灭族的。
乔峰虽然读书不多,却也知道本朝太祖皇帝是从周世宗柴荣的遗霜孤儿手中夺来的江山。所谓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说得难听点就是从人家孤儿寡母手中巧取豪夺而已。
慕容复嘿嘿冷笑:“天子,天子,说到底不过就是给自己披了一层好看的皮而已,穿上那身黄皮子,真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了?饿他个七天七夜,看他死不死。姓赵的坐得天下,姓慕容的未必也就坐不得。不过造反这玩意本就是提着脑袋干事业,非到万不得已,没必要冒这个险。当今之时,天下安定,老百姓虽说当牛做马,总归勉强还有一口饱饭吃,犯不上铤而走险。我慕容复自然也懒得自讨没趣。”
“乔兄,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乔峰沉吟道:“慕容兄是想让乔峰帮手,共图大计?”
慕容复冷笑道:“那乔兄可就想错了。我慕容复虽然看不惯皇帝小儿,看不惯这个世道,却也没有那等为万世开太平的雄心壮志。我说的这些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为什么能够知道当年的雁门关一事而已。”
乔峰点头道:“不错,既然慕容家历代先祖都心怀恢复大业,自然会对这江湖上的一切风吹草动都加以关注,何况是雁门关大战这等大事。”
慕容复道:“的确如此。乔兄能够明白,倒也省了慕容复饶舌。当初的雁门关之战,我慕容家虽然没有涉这潭浑水,却在事前,事后一直密切关注,对当年的一些情况,知道得并不比亲历者要少。”
慕容复这里玩了个文字游戏:当年的慕容博虽然没有亲自去雁门关,却是假传消息,一手酿成了惨桉。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
不过这样一来,以乔峰的性子,怎么都不可能怀疑慕容家了:毕竟人家连造反这样的大事都坦诚相告,又怎么会对自己撒谎呢?
慕容复这下是结结实实地将所有的锅都甩给了玄慈一个人背。
乔峰心下早信了七八分,只是出于谨慎,他还是再三向慕容复确认:“慕容兄,当年雁门关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告诉我!”
慕容复沉声道:“这其中之事,相信大部分的情况,智光和尚他们应该跟你说了。”
乔峰点点头。
“不过,你可知你的生父是何人?”
乔峰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最终道:“请慕容兄告知。”
慕容复一声长叹:“我们慕容家后来调查过此事。三十年前,辽国的禁军总教头萧远山在携带妻子回乡途中遭到中原武林人士的围杀。萧远山与敌人力战之后,不知所踪,其子下落不明。原本慕容家以为,这只是一起寻常的江湖仇杀,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我慕容家既然想掀了赵官家的摊子,自然对这等大事倍加关注。一番探查之下,一些细节也就浮出水面。当时盛传契丹武士要南下中原,夺取少林武学给契丹士兵修习。中原武林群情激愤,故而群起而攻杀之。萧远山总教头便恰好做了这个替罪羊,唉!”
随即慕容复冷笑道:“这些个中原武人也是有意思,就算契丹人真的要夺取少林武学,在少林寺密切布防,严防死守便是。少林那帮秃驴总不至于连几顿饭都舍不得管吧?偏偏要先发制人,酿成了这等冤假错桉。更可笑的是这帮武夫实在是一群没有见识的凡夫俗子。如果少林武学真的如此神奇,那要是大宋官兵人人习练,岂不天下无敌?”
“乔兄,你也是打过仗,上过战场的。你说,江湖武学,在战场上的作用大吗?”